天师墓没发现,豢龙氏用的祭器倒是被我们挖出来。
也不知道自传上面,扶摇子说的惊天秘密,是不是这口青铜鼎。
我们又把目光转回老饼头手上的铭文拓片。
老饼头得意的仰起自己的老脸,双手叉腰道:“你们年轻人啊,到底是社会经验太少,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现在,不也得看我老头子的?”
“你别卖切糕的削面条,摆一套做一套,上面到底写的啥,给菜爷说说。
菜爷看啊,你多半不认识上面的铭文。”
听见菜头质疑自己的水平,老饼头大怒:“呀,我老人家岂止懂甲骨文。大篆小篆,金文隶书,乃至古彝文,你问问,出去打听打听,我不懂?”
香草道:“伯伯,你快说吧。”
老饼头喜笑颜开:“我有那么老嘛。好好,我瞧瞧啊,这是夏篆,还不是甲骨文。这口青铜鼎,是夏禹时期,或者尧舜时用来祭祀,和大洪水有关。”
过了片刻,老饼头结结巴巴的翻译出来:“洪水啊大洪水,摧毁了我们碧绿的稻田啊稻田,伟大的天神啊高高在上,派遣神龙啊神龙。”
“停!”我们差点没听出神经病。
菜头拍他脑门:“你说话简单点行不行,乱搞封建迷信。
菜爷难受啊难受啊很难受,跳过这些语气词,说重点啊说重点。”
“好好好。
这就是说,很久以前,发生了大洪水。
当时的皇帝,应该是部落首领,集合所有人力开凿沟渠,疏通洪水,屡屡未成功。
这时候,他们向天祭祀,伏羲氏的子孙召唤了几条龙,助他们打通了河脉。”
“因此设立豢龙氏一职,代代传承,负责祭祀的大事。
这些奴隶,是用火烧死,以此献给西王母的玄鸟,表示最高的敬意。
负责这次祭祀的人,是一名‘觋’,他献祭了
人牲后,龙却没有来享用祭品。
于是他跳进燃烧的鼎中,被热油煮死谢罪。
龙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去哪了。”
说了半天,大半和龙有关。
这块黄金御龙牌的主人,是最后一个直系的豢龙氏。
他按照祖先授予的东西,将人牲放在鼎里烧死,但是享用祭品的龙,却消失了。
或者说,龙再也没有出现。
他难辞其咎,于是也跳到鼎里,有可能是被皇帝命人丢进去,反正龙彻底消失。
皇帝非常愤怒,于是刻下这段铭文,诅咒这些人的灵魂无法超生,受到永恒的煎熬,诸如此类。
“没意思,这个饲养员死得太冤了。”菜头兴致缺缺,还是那块黄金的牌子,比较实在。
老饼头道:“这个青铜鼎太大,差不多是夏商的古物,也搬不走,对我们没任何帮助。
依我看,斜着往下挖,绕过青铜鼎,兴许还有别的发现。”
“不用挖了。”香草指着我们脚下:“黄色的部分,是不是砖头?”
我十分惊讶。
用脚撇开那一层浮土,黄色的澄浆土砖,宛若龙鳞排列,就在我们脚下!
这是封墓顶用的金砖!价值不菲,据说要烧三年才能出货。
金砖不受热胀冷缩影响,坚固无比。
缝隙灌了三合土密封,用洛阳铲往下打,金砖大概盖了三层,下面便是墓室的入口。
胜月之叫住我:“别那么急躁。八卦天师墓凶险莫测,连洪天康都讳莫如深的存在,冒进会让人吃亏的。”
“你说怎么办。”这丫头片子很理性,我问她。
她让我们把螺纹钢管全部取出来。
连接起来,大概有二十米。
我们打一截连一截,顺着隆起的弧形墓顶,向四周打洞,估测墓室的大小和形状。
这一打不要紧。
二十米的钢管全部用了,墓顶依然存在。
也就是说,
这个墓室,四边的周长在二十米以上,面积至少四百平米!
乖乖,宋墓一般小家子气,四百平米的地宫,比许多宋皇陵还大,这扶摇子到底什么身份,能在地下建造如此大的八卦天师墓!
我们脚下的金砖墓顶,是地宫最靠前的部分。
胜月之给我画了个草图。
宏大的地宫,基本是圆形,这和中原的轴对称墓葬很不相同。
圆形的墓室,被平均分割成八个扇形部分,和八卦对应。
此外,地宫的边角,还有很多长方形圆形的中空地带。
可能是甬道和排水管之类。
青铜鼎是封在地宫入口的,作为镇压之物使用。
如果从这里打洞下去,是地宫的正门方向。
道士的地宫,和王侯将相的不同,因此我们没有地方可以借鉴。
基本上,是玄关、甬道、石门、前殿这种结构。
拆掉三层金砖,墓顶被我们挖了可以供人通过的破洞。
高高的宝顶宛若天穹隆起,里面的空间极大极深,黑糊糊不见边界。
老饼头丢了两根荧光棒进去,想看看正门的玄关是什么样。
玄关,是道家真宅的第一道,通常是个直角的拐弯,作为回避和隐私的保护,防止风水局被破,煞气泻入地宫之中。
啪嗒。
荧光棒掉下去的瞬间,菜头把脑袋钻进去看。
嗖嗖几道破风之声,带着流火的箭镞从黑暗破空而来,顺着菜头的脑袋飞过去。
菜头吓得尖叫,脑袋被劲风割破了头皮,差点毙命。
我赶紧拽住他的裤腰带,把他从宝顶的洞口拽出来。
“丫丫的,吓死菜爷了,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古墓的流矢。”我很快认出来,立刻用酒精给他洗伤口,疼得菜头哇哇叫。
“还好,几百年过去,箭头的毒液都蒸发了。
否则你刚才被伤到的瞬间,就会毒发身亡。
”我心有余悸。
流矢和毒气,在古墓中最为常见,也是最为难缠的机关。
菜头骂墓主不是东西:“八卦天师墓,怎么那么邪性。天师不都是大慈大悲,普度众生,墓里这些机关,招招要人命,不地道。”
“能修建如此大的地宫,你以为对方是善男信女?”我笑菜头,让他警醒点,别阴沟翻船。
胜月之丢了几块石头下去。
石头砸到底部的地面瞬间,流矢就精准的飞过来,夹杂燃烧的火油。
一旦被伤到,伤口极难愈合。
我道:“没有用,机关设计得非常巧妙。
你们细听,机括运转的声音,和钟表差不多。
玄关的地砖,全部是修在流动的沙土上,平衡力非常强。
这是宋皇陵才有的莲花转芯轴!”
这种机关,我只在野史上看过,朱漆脸发宋太祖皇陵时,在地宫大门碰见,死了一半的人才闯过去。
“什么莲花转芯轴,忒邪门了。”老饼头咽唾沫道。
“这种机关,控制流矢的机括,形同莲花,由水银触发旋转,有三百六十五道环扣。能不停运作,类似于可以无限旋转的圆柱体。除非机括坏死,机关是永远有效的。”
明清时期,西洋机械传入中原,莲花转芯轴就失传了。
这种大型的防盗机关,很难制作,不知是否是那位天师的手笔。
老饼头道:“毒箭其实最没意思。
我们往下丢石头,把箭镞全部耗尽,不就结了?”
我摇摇头:“没那么简单,你太小看莲花转芯轴了。如果这么容易,能被称为宋墓顶级机关术?这是皇陵才有的待遇,南宋都没有财力能用起。”
让他们用电筒照在三米多深的玄关地板上。
地板是大条青砖拼出来的。
每块砖头,缝隙有拇指大小。
射出去的箭镞,会顺着这些缝隙滑入设计好的青
铜轨中,重新进入莲花转芯轴的内机,再次射出。
也就是说,除非你能等几年十几年,把机关的内机耗得磨损,否则箭镞根本不会用尽!
菜头指着我:“机关术这种东西,你小子懂,快上吧,菜爷给你当啦啦队。”
我苦笑:“你觉得我能有什么经验?这种机关,碰见的概率微乎其微。
如果我们从地宫正面,推门进去,现在已经被射成刺猬了。”
想到这,我暗呼幸运。
毕竟我们是从宝顶上,打盗洞下去,没有走正门,无意中捡了条命。
胜月之道:“你好好想想,越精密的机关,其实越脆弱。
这座宋墓不到千年,否则金属的氧化程度,足以导致机关卡壳。”
“有道理。”
双手撑着下巴,我蹲在旁边琢磨。
老爸教我的东西,其实很少。
小时候我不学,他也懒得强求,现在想想,我还有些后悔学的时候不用功。
“你们带了502胶水吗?”
菜头道:“杀猪的当木匠,不搭边。
谁下墓带胶水,我给你带台电视机怎么样。”
“不是,莲花转芯轴射出来的流矢,只能从一个方向发射。
如果有强力胶水,可以把射出流矢的洞口堵死,机关就废了。”
“深山老林,到哪给你找胶水。”菜头没辙。
胜月之想到什么:“国外大学,有课外拓展。
我记得以前教授给我们,介绍过古埃及的原始胶水,用米汤和黏土搅拌,加上藤蔓的汁液,不比现在的胶水差。”
米汤我们没有。
香草的包里,带着苗寨的米糍粑。
死马当作活马医。
我们把糍粑煮化了,往里倒黏土,还有藤蔓树根一起熬。
大概熬了几个小时,铁锅都烧得漆黑。
大团灰色,黏糊糊的玩意,就凝固在锅底。
我用木棍搅拌,发现可以用,只是没有胶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