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他还能撑几天。我花了十来个小时,找到一条被天蛾人废弃的古通道。
这条通道,逆着地下河开凿。通过它,能回到之前的大峡谷附近。也就是史前巨蝎所在的那片地方。
狭窄的空间,天生神力的人也不是阴邪的天蛾人的对手。
我想到一条驱狼吞虎的妙计。顺着洞窟,按照标注的记号,爬回了出事的神坛。
这是非常大胆的计划。
神坛下面,有百十个陶罐,里面全是封印的活尸。
如果我引活尸去对付天蛾人。让它们打起来,就能趁乱带走青八子。
他肯定失血过多,说不定都昏迷了。没有“人”去拖住天蛾人,我们早晚会被追上。
几近疯狂的设想,如果是之前还处于正常状态的我,是万万不敢做的。
那时候,我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体出现了异变。不过性命攸关,实在没有功夫去仔细检查。
连着在幽长的洞穴爬了两天,我来来回回将附近的路探个明白。
身体还不觉得疲倦,就是一阵阵干呕有些恶心,时不时会有吸血、乃至吃生肉的萌动。
我想我确实快疯了。
等我规划好逃生路线,回到神坛时,那里遍地是狰狞的怪物碎片,还有干涸的血痂布满脚下。
神坛让炸药轰成两截。
棺井基本塌陷,里面的天子金身,估计难以幸免。
由于爆炸的气浪是朝上扩散的,下面那些瓦罐还算完整。我不敢多想,过去统统打碎。
一具具蜷缩身体,处于母体婴儿的殉葬尸骸从瓦罐滚出来。
接触浊河的龙脉地气后,尸体身上迅速生了层针眼细的黑色尸毛,咔咔弹跳关节站起。
几十具活尸复苏。腐烂的尸脸早已变形,已经不能算是人。
它们醒过来,比手臂还长的指甲弯曲成海螺状,一股难以言喻的腐烂臭气,从獠牙裂开的嘴唇喷出来。
我
从未有如此惊悚的体验!
被几十具活尸追杀,在我的印象里,只有猪八戒偷看盘丝洞妖精洗澡,才有那么大的艳福。
我快速钻入做了记号的洞窟,顺着坑坑洼洼的通道爬行。
那些活尸没有知觉,早已是被地气侵蚀了灵魂的死物,在洞中爬行异常敏捷。
一只干枯的尸手,很快捏住了我的脚腕。我猝不及防,被活尸往后面拖了过去,转眼被它制住。
那只活尸把大半个洞穴堵得严严实实。
后面的活尸过不来。我被它挤在洞穴的缝隙里,两只干瘪的尸手攀上了我脖子,张开恐怖的大口便咬。
咯咯,咯咯。
和尸液溶解的下巴慢慢打开,一嘴的臭味熏得我差点昏迷。
那个时候,已经不是犹豫或者祈求佛祖保佑,能够解决的。为了活命,我一手抵住活尸扭动的下巴,一手拿刀去捅活尸的肚脐眼。
再凶的僵尸,泄了那股万年尸气,也就成了软脚虾。
生死攸关,我动了杀意。别说眼前是死了几千年的尸体,哪怕是活人,我也敢下刀子!
一股黑气从活尸的肚脐喷出。
活尸倒下,趴在我身上,两只手还死死钳住我的脖子。
后面的活尸争相扑过来。我砍断那具活尸的手臂,身上吊着两只死人手,开始疯狂逃命。
顺着事先规划好的路线,我来到天蛾人的老巢中。
成群结队的活尸,在几秒后杀了进来。
黑暗的洞厅,在阵阵野兽的嘶吼中打破平静。
倒挂的天蛾人,像沸腾的开水炸锅。空间太小,以至于很多天蛾人被撞在地上无法飞行。
接着,活尸扑了过去,将其大卸八块。
睚眦必报的天蛾人同时反击,刮起道道旋风,把尖锐的爪子犹如凌迟般探过去,撕扯活尸。
双方大战起来,洞厅里乱得厉害。
混乱中,我脚下咔咔作响,把那些天蛾
人的幼虫幼卵踩死。
歪歪斜斜的,来到之前标记的蚕茧前。
砍死挂在蚕茧的几只天蛾人,我被飞溅起来的血肉打得脸颊发木。
拖着那只蚕茧,就往外面的通道跑去。
大概跑了几十米,我才有喘息的余地,用爪子刀把蚕茧费力的挑开。
天蛾人吐出的蚕丝非常坚韧,我甚至猜测,古人会不会用它来做衣服。传说这种物质,遇水不会沉。
等我迫不及待打开蚕茧的瞬间,人整个傻了。
丫的!里面根本不是青八子,而是一具风化了的现代人尸体。
因为我的动作太大,尸体的头皮整块揭开,死了很长的时间。
应该是个外国人,长得五大三粗,面孔很西方化。头上戴着那种军统的帽子,手臂还有星条袖章。
我看了看,发现这是老美的国旗。
从尸井下来的时候,我和铁王爷他们,确实在古城里,发现一架神秘的二战时期,坠毁的老美飞机。
残骸上没有尸体,我还以为飞行员顺着通道逃生了。
没想到他稀里糊涂,被天蛾人当了晚餐。
不知道他有什么信仰,我念了几句有怪莫怪,在胸口画了个不太标准的十字架。
他身上带着军用背包,里面有些物品还能用。
枪支早就报废了,还有子弹匣。罐头密封不错,理论上可以吃。
还有些铝盒密封的消炎药品、打火石、高度酒精,发臭的水等等,七零八碎。
我把尸体摆在一边,折回活尸和天蛾人大战的洞厅。
这种事细思极恐,根本不能琢磨。
当时我怕惊醒天蛾人,用石头敲击乐谱发信号。这个蚕茧里,用外国人的音律回应我。
但里面的尸体,密封了半个多世纪,关节都硬化了,连起尸的可能性都没有。
除非当时我产生长时间的幻觉。要么,这具尸体,是故意指引我把它带出去。
它
按照民间的说法,也许就是冤魂吧。或者外国人口中的幽灵,冥冥之中指引着我。
赶着去救青八子,我神经大条的没去思考,后来回忆这段,比遇见尸仙还要可怕。
无法诈尸的粽子,他是怎么敲击音符,把我引过去的。
地下世界太过神秘,无数解释不了的怪事,也就懒得去费心思了。
洞厅里,天蛾人和活尸杀成一团。我爬进去时,一只活尸朝我扑来,怪手几乎捏碎我的骨头。
我把酒精倒上去,火一燃,炙热的高温携带滚滚浓烟,刺激得那些天蛾人发狂乱叫。
活尸被烧成齑粉,大团火焰飞溅,把洞厅照得前所未有的光明。
我发现了困住青八子的蚕茧。
他因失血过多,意识有些涣散。微微睁开眼睛,发现是我。混乱中,他苦笑声,我背起他逃命。
活尸和天蛾人都疯了,朝着我追过来。
余下的酒精被我引燃,高昂的蓝色火墙暂时将它们挡住。按照规划的路线,我拖着他,把这辈子能用的力气全用了。
没日没夜的往前爬,直至十指麻木,血肉都磨得见到骨头。
那些嘈杂的野兽嘶吼,才渐渐听不见。四周的空气相当难闻,需要很大口的呼吸,才能提供足够的氧气。
我累得瘫软,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青八子那边,发出沉闷的哼声,看来是伤口裂开了。
老美的药品早就过期。想来是军用货,我试着给青八子处理伤口,多少把血止住,以免恶化。
看他的表情,完全没猜到我能来。
我有些得意。自己,总算干了件惊天动地的事。
打开那些过期几十年的罐头。我闻了闻气味,还没有发霉,就是汤汁全部蒸发了。
特别是鱼肉罐头,吃起来和木片差不多,不过没毒。
“你肯定饿了,吃点吧。”我说道,先给他喂了些水。
青
八子恢复些力气,靠在岩壁上,目光暗沉垂下,刘海遮挡,显得几分不清楚的模糊。
我坐在他对面。
连续的疯狂和逃亡,把我们折磨得不太像人。
也不知道这片地下迷宫,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
“喂。我救了你,你不打算说点什么?”终于,我受不了沉默,被菜头传染了话唠,开始找话题唠嗑。
青八子不冷不热的道:“嗯?”
“理论上,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吧。就算不给我几个亿,说句谢谢也好吧。”
“嗯。”
“咱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要不,咱们自我介绍一下?”
如果我们逃不出去。黄泉路上,至少有个认识的人。
青八子的态度让我有些无法捉摸。
他低着头,黑如星的眸子被潇洒的刘海遮住,我只能听见他细微的呼吸。
又感觉,他时刻在盯着我看。观察他的时候,这人又把目光收回去,显得很平淡,又对外界的事物,保持看客的姿态。
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这人淡淡冒出一句感叹:“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哦!”我有些激动了:“原来你姓人啊,不过你这个名字,有点长啊。小时候被老师罚抄名字一百遍,没少写吧?”
原来这人叫“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难怪他只让我叫他外号。以后等我结婚生子了,孩子不是该叫“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或者取名白日登山望烽火,黄昏饮马傍交河。
青八子啧了声,被气乐了,闭上眼有些回味:“我叫宋青麒。”
“我叫白泽。”
“我知道。”
“啧,你这人太不会聊天了。”
这人说话,句能把人怼死。
换个功夫不好的,早就被淹没在人民的铁拳之下。
死里逃生,困在地下洞穴里,还不知前路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