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她能坐起来活动,尸毒基本散了大半。
怕她恩将仇报,我将手腕上的海脑龙魂香脱下来,暗中点燃一枚。
附近还有些外国佬没死,出于人道主义,我都给他们喂了灵芝片。
有些人的手和腿被坍塌的砖石砸成肉饼,能不能活命,就不是我可以做主的。
“有水吗?”艾薇眯着眼问道。
“有啊。”我把水壶丢给她:“你说你们啊,好事不干,坏事做绝。学人家倒斗,还是回老家种地吧。”
“你倒是挺有爱心的。”
“别爱上我啊,我可不是圣人。只不过刚才不确定灵芝有没有毒,拿你做个试验罢了。”
我怕这外国老娘们惦记咱。说不定啊,她还是洪天康的小秘。
幸亏艾薇不知道我想了什么,否则短暂的和平,很可能变成腥风血雨。
死里逃生,我坐在丹阶上喘口气,她也坐过来:“你对这墓了解多少?”
“里面的黄肠题凑都烂成渣了。这周穆王有些倒霉啊,遇见你们这帮不讲究的。咱们倒斗的,也有五讲四美,要安全作业,严禁携带易燃易爆物品。”
见我满嘴跑火车,艾薇也没什么反应:“这不是周穆王的棺椁,是周夷王。鸠占鹊巢,最后还是落得尸骨无存。”
“所以说倒斗没前途,回老家种地去吧,别在咱们国家的文物上祸祸。”
什么周夷王周穆王,我是懒得想了。
艾薇自顾自的说:“广场的地砖有些奇怪。你看丹阶下面的泥土,并没有坍塌多少,似乎下面还有加固了的砖条支撑。”
“哦?”
炸药的威力确实巨大。广场的地砖像蜘蛛网一样扩散。
唯独丹阶下面,地砖裂了不少,却没有坍塌变形的样子。
缝隙里,隐隐透出道白光。
我挪过去,蹲在那挑砖头。
把上面的
砖石扒开,丹阶下面,果然有一层更加古老的砖头,缝隙灌了铅水,不至于变形。
“好像是石版画。”艾薇从后面凑过来,冲我耳朵呼气。
“喂,大姐,你注意点,男女授受不亲。”
石版画的线条有些迥异,以阴刻为主,人物服饰皆与中原有极大不同。
看人物的轮廓,以纤细瘦腰的审美居多,似乎是西北风格较为明显,工匠绝非中原人士。
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住,我懒得理那外国老娘们,蹲在附近,把整块灌了铅水的砖清理出来。
里面好像记载了开凿王陵的场景。
山崖上全是人,拉着绳索,牵引从地面吊下来的巨大青铜器和棺椁。
附近有身穿皮甲的士兵监工,杀马和奴隶殉葬,尸体层层叠叠,连带那些珠玉,把峡谷都铺满了。
这应该是修周穆王寝宫的叙事图。
有一批工匠,本来划着船,突然就飞到了天上。
踩着空中的祥云,他们来到了主墓室,给周穆王的棺椁上最后的大漆。
上完漆后,他们自刎在棺材边殉葬。
我发现,周穆王的灵殿,绝不在这片大峡谷。砖头画,把那里描绘成可以飞的天空。
两边是陡峭的崖壁,可能是种抽象的表达方式。
周穆王的灵殿以及祭祀台和棺椁,是修在一片山坳里,崖壁上都有栈道和悬棺,唯独没有水。
等工匠殉葬,文武百官殉陵之后,地宫大门彻底封死。
这时候,有个诡异的人,顺着山崖的栈道和悬棺,爬入了摆放天子六重棺椁的帝陵。
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石版画用那么多笔墨,是想说明,下葬没有多久,王陵就被盗了?
不太像。哪个墓主人这么缺心眼,把自己被盗了的事光明正大说出来。
何况石版画应该是随王陵一同入葬的,除
非墓主人未卜先知。或者说,工匠能预测未来。
诡异的人到了棺椁前,他没有腿,腰部以下,长着蛇的尾巴。
对方很熟悉棺椁的机括,轻易从内棺中盗取了冥器。
如果对方为了钱,王陵里最有价值的珠宝,并没有遭到劫掠。
我盯着抽象的石版画看了很久,发现那个“人”扭曲着面孔,眼睛和鼻子从阴刻的线条渐渐变得立体,简直要跳出来。
他从帝王的棺椁中,取出九块,类似于竹板的东西,然后把棺椁盖回去。
先秦时期没有纸,对方潜入王陵,很可能盗走了内棺中,用来陪葬的竹简,就放在龙御归天的天子尸体边。
到底是什么竹简,能有如此大的魅力。
金瓶梅插画?不太像,我可不信对方是喜欢读书的书生,潜入王陵,就是为了把类似于竹简的书籍盗走。
如果是这样,充分体现了活字印刷术的重要性。
石版画的篇幅并不大,这里就结束了。
我活动发酸的脖子,有些意犹未尽。
艾薇在我后面,趁我不注意,把麻醉针朝我脖子扎来。
一股药力在体内运转开,几秒钟后又消失,我赶紧站起来,把她推倒:“还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别误会,我只想让你安静些,带你出去。”
“呵呵,我可不信你们这帮外国佬的话。山不转水转,有缘再见吧。”
海脑龙魂香得到充分燃烧,一股烟雾洗涤诺大的环形广场。
附近要来抓我的外国佬,闻到香味后都陆续倒下。
艾薇强硬的支撑了几秒,也失去知觉。
我捂住口鼻,顺着原来的洞窟进去,青八子眯着眼,在路口打坐,额头密布了冷汗。
“两百块,你怎么样?”
“还好,暂时死不了。嗯?你受伤了?”青八子的角度有些奇怪。
感觉他像
保镖似的。对自己身上的伤不在意,倒是对我格外关注。
“我也暂时死不了。紫金灵芝我取来了,刚才拿艾薇他们试验,真的能解尸毒。”
切了拇指大的灵芝,让菜头他们横在嘴里消化。
青八子的体质好,最先恢复活动。
我也吃了点灵芝的碎屑,感觉没什么奇特的效果,裂开的伤口自己能愈合,也就没在意了。
巴掌大的灵芝,最后还剩小半。
呈现化石的质地,锋利的军刀都不容易割开。
菜头直呼,哪天退休了不倒斗,在电线杆上贴小广告。
有紫金灵芝在,写个包治百病,准能发大财。
看他有功夫耍嘴皮子,我松了口气,尸毒这事暂时过去。
下次遇见铁王爷,可得小心些。
解了尸毒后,我们把包里的食物分了分,有些拮据。
想起兜里还有巧克力,我丢给青八子:“我不饿,你吃吧。”
“留着,路还长。”青八子把巧克力收起来,啃了点硬邦邦的干粮。
看他吃东西,我才有些恍然,原来他是人,也食人间烟火,和平凡的我们并没有什么距离。
补充了体力,老饼头伤感自己没摸到冥器:“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诸位,拿个章程呗。”
“这些洞窟可能有几十里长,能不能通到外面?”菜头问道。
青八子有些不想回答:“这些洞窟,是王陵最外围的遗迹,时间很短,不能通向外面。要通过洞窟,还得顺着地下河走。”
从人头转经筒进来的路,我已经记不清了。
大峡谷的垂直深度,少说有五百米以上。没有专业的登山工具,全世界最好的运动员,也爬不上去。
“顺着地下河?”我想起丹阶下的石版画。
最后殉陵的工匠,好像是坐着船,抵达了入殓穆王棺椁的终点。
峡谷中那条漆黑
的河水,也许是很关键的东西。
菜头有些不愿意:“顺着河水走?丫的,那些史前巨蝎凶得很,简直是恶鸡婆打架,鸟毛乱飞。咱们不得被包汤圆?”
“不,坐船。”青八子说完,开始往洞窟外走。
我看了看菜头他们:“行,听他的吧。有船坐,比走路强。”
“得得得,菜爷从善如流,坐船就坐船。这坐船好啊,日出江花红胜火,沿途观光王陵风景,还没有门票。”
“那咱们不摸冥器了?”老饼头有些恋恋不舍。
“要摸你自己去摸,小白,咱们走。”
“对,你自己留在这吧。”
“别别,老夫开个玩笑而已。金钱如粪土,老夫又不种地,要粪土作甚!”
走出洞穴,我们站在冥殿的城郭上。
黑色的地下河水,从城郭下方的泉眼发源,逐渐汇集溪流壮大,声势滔滔。
站在古老的城郭上,那些条砖的历史超乎我们想象。
仿佛瞬息之间,周王朝八百年的兴衰,就如同黑色的河水,归于寂灭中。
“这周夷王机关算尽,不知道这周穆王的棺材还在不在。”菜头有些哑然。
周穆王本人都未料到。
他死后百年不到,浊河发生了大地震,把地下蓬勃的水龙脉震断,导致他布下的蛟龙捧圣局成了没有源头的死局。
这样说来,陵墓的大风水和布置,其实都报废了。
夷王发现了浊河河道下的玄机,于是顺着神道铺路,把自己的棺椁入殓在河流的上游。
反其道而行之。周穆王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的棺椁,十有八。九,是在这条黑色河水的尽头!
浊河圣人墓比较人性化。倒一送一,两个周天子成了双黄蛋,都被我们撞见。
这年头买瓶冰红茶,再来一瓶的几率都不大。也不知我们是运气好,还是倒血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