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怒：“你爹才是罗汉呢，呸，是尼姑！”
“别别别，大家有话好说。”老饼头和稀泥：“你家跟洪天康有牵扯，多加小心，他可不是个好人。”
“怎么说。”我问老饼头，他看起来知道些东西。
“唉，此事说来话长，话说几十年前，混沌初开”
菜头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不要那么多修饰，麻溜点，直接入正题。”
“洪天康嘛，我知道一些。他祖上是西域人，定居在沙洲城，代代不与汉人通婚，所以长得很有胡人血统。他，曾经是二九计划的组织者和创建者，八十年代后，才出了国门，入了它国国籍，收编四海洪门会。”
沙洲城历史悠久，位于河西走廊，是丝绸之路重要的转折点，始于汉武帝。
汉武开西域疆土，大批胡人和外国人入中原定居，建立了沙洲城。但沙洲城的外国人，为了保持自己民族文化的独立性，是不与汉族通婚的。
但他们说汉语，使用汉文化，尤其对西域诸国极为了解。
这种奇异的分隔，差不多持续到清末，沙洲城的独立性才瓦解，彻底分散。
洪天康的祖辈，就是沙洲城的城主，后来天下大乱，他才迁到南方避祸，做些倒腾古物的买卖。
西域古墓多是壁画和干尸，汉唐时期居多，洪天康靠这个发财。
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他倒是混得风生水起。
“我二伯说，老爷子确实和洪天康做过买卖，不过合作关系不那么长。”我道。
老饼头用否决的口吻：“恐怕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六九地质探索工程，队长洪天康，副队长王玉祥（铁王爷）、林世方（爷爷）。铁王爷跑到浊河来，没准有当年的历史因素。”
“六九地质探索工程？什么东西？”我没多少记忆。
那个时代，干什么事情都要有个编号。
哪
怕你栽培马铃薯吧，都可以取个“国际马铃薯研究小组”，所以我并不觉得多么厉害。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这还是我后来查的资料，原来你家老爷子就是林世方，我还以为同名同姓呢。”
老饼头对此讳莫如深，只说他当年没有参与过，所以不清楚详情。
如果我有兴趣，能进国博图书馆，倒是能找出些蛛丝马迹。
图书馆是分档案室和借阅室的。要查几十年前，一份名不见经传的古老科研报告，至少要拿到三级身份。
老饼头肯定没那资格，负三级都没有！
“好啦好啦，这些历史遗留问题，出去了慢慢想。”菜头不喜欢听这些玩意，他比较关心墓里的冥器。
“咱们大门晾裤子，开门见山。这冥殿和主墓室，到底在哪？这墓，是商周王陵？”
我点点头，暗自把老饼头说的记下：“应该是西周王陵，具体是哪个天子还不清楚。金三眼推测，极有可能是周夷王，他到过浊河，接待古蜀国使臣，当时发生了大地震。”
“周夷王？”老饼头博古通今，用力嘬了口香烟：“有点印象。历史记载不多，当时以西周晚期的国力，天子威信荡然无存，应该不具备这么大的财力。”
越往后的周天子，活得越苦逼。
特别是战国末期的周天子，虽然名义上是天子，实际混得不如儿子，连下葬的钱都没有。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啊，仔细和菜爷说，这个周姨妈，是个啥情况。”
“是周夷王。”我纠正道。
在人家墓里面，必须放尊重点。
“姨妈和夷王不是一个意思？小孩子别打岔。”菜头不服气。
这下，轮到老饼头显摆，牛气冲天，烟都漂到天灵盖上：“你们这帮小伙子啊，读书太少了。周夷王确实来过浊河，而且从浊河回来，发生了一件震惊天下的
大事！”
“咋地，他大姨妈还死了？”菜头嘴碎。
“去！说正事呢。周夷王从浊河回到国都，召集天下诸侯有事宣布。等八百诸侯全来了，他烹杀了齐哀公！”
周夷王烹齐哀公，这件事比较血腥，史书能查到些模糊的结论。
“所谓烹杀，就是青铜鼎里倒入油，等油烧得滚烫了，把人扒光衣服，丢进去活活煮死，是商周时期非常残忍的酷刑。周王朝以礼治四方，这件事，对天下诸侯的震慑力很大。”
烹杀这个字眼，读来让人不舒服，感觉身上黏糊糊，痒得很。
我和菜头都抓了抓，听老饼头继续道：“这个烹杀齐哀公嘛，是周夷王这辈子干过最出名的大事。只是为什么要杀齐哀公，史书上没明说，我几十年前，倒是读过一本野史。”
周夷王的时代，华夏五千年文明，还没有进入信史时期。
厉王国人暴动之后，华夏的历史才变得有据可依，此前，连武王伐纣的准确时间都悬而未决。
记载夏商周的信史，只有史记，老饼头说的那本书，是宋国一个史官写的，差不多是孤本。
“上面说，周夷王之所以烹杀齐哀公，是因为对方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杀人灭口。”
“把齐哀公烹杀的当晚，煮熟的尸体还泡在巨大的青铜鼎里。有个宫女半夜起来解手，听见大殿那边传来窸窸窣窣，像是狗啃骨头的声音。”
“那宫女借助微弱的月光，躲在宫廷的回廊往下看。见王庭的丹阶前，周夷王蹲坐在那，嘴里咔嚓咀嚼着什么，时不时用竹竿，往铜鼎里面捞，旁边全是人的骨头。”
“呕。”菜头脸都绿了：“屎壳郎放屁，别出气。行了行了，不要再描述了，这周夷王有毛病吧，齐哀公发现他老婆偷人还是怎么，简直丧心病狂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咯，可能
齐哀公发现了宫廷这种，不能见天日的秘辛吧。高高在上的王庭，其实是天下最为藏污纳垢的地方。”
说罢，我们靠在石头上休息片刻，商量往哪个方向走。
菜头说，往上游最好。黄肠题凑里的墓主棺材，肯定在上游的冥殿，往下游只能捉鱼。
不过现在去上游，很可能和艾薇他们撞见。菜头说不怕，峡谷里面到处是洞窟，大不了躲进去，不至于束手就擒。
这年头出去旅游都要照个相，好不容易下了商周王陵，不去和墓主人合个影，有些空手而归的遗憾。
我是不想往前面走了，无奈菜头和老饼头一个劲的鼓吹。
再加上青八子去追尸仙未回，我们只得往上游去，兴许能在主墓室撞见。
峡谷由黑白两种颜色的地质层构造。
站在白色的这边，中间一条大河，对面漆黑的岩壁上，全是古老的悬棺葬。
偶尔能看见散落下来的棺材，里面的骸骨都化成齑粉，有些锈蚀了的工具，还有很多竹简。
一路往前走，悬棺就在我们对面不断延伸，那种场面太壮观了。
无数悬棺密密麻麻排在对面的岩壁上，犹如星辰散在银河之列。
不知几千年前的人，究竟用什么手段，把百十斤的棺木放在悬空的崖壁上。
菜头说这就是人类的智慧，是老虎狮子没有的。
神巫时代，是最容易出奇迹的。这么多悬棺，差不多有十几万，可能经历几代人的艰辛，才开凿出如此宏大的地宫。
河水有时宽有时窄，我们顺着灰白的河滩向上游赶路。
脚下是从山体深处冲下来的岩石，有时候还能捡到品质极高的河磨玉。不过都在激烈的撞击中成了蜘蛛网，碎得没有价值。
老饼头兴致缺缺，说冥殿内，除了黄肠题凑的梓宫，肯定还有九鼎八簋这种巨型国宝。
像是什么玛瑙啊象牙啊
玉珠之类，最适合野生的土夫子随身携带，总之好处多多。
顺着河流走了三个小时，河水还没有尽头，仿佛真连接着九幽下的冥海。
两边的崖壁越来越高，地势越来越陡峭。
对面的悬棺因为几千年前的风吹日晒，大都朽烂不堪，和一圈圈墨绿色的青苔树根缠绕一体，看不出原本模样。
老饼头说，对面的悬棺比之前的大，造型也有所不同，说明对方地位高。
入殓梓宫的冥殿应该就在不远处！
菜头走在最前面，他突然停下，我和他撞了个满怀。
“咋了？”我道。
“那啥。”为了节约光源，我们用的火把照明。菜头说着，慌张的去换手电筒。
“菜爷好像看见前面，有磨盘大的黑宝石。”
“你想冥器想昏了头吧。”我心说浊河下面虽然地质结构复杂，但没听说过有黑宝石。
世界上最大的宝石，才拳头大，你那个磨盘大的，留着给媳妇当菜板吧。
“嘿，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不是。菜爷刚才看得真真的，磨盘一样大的黑宝石，还反光呢，宛若琉璃。”
“哪呢，在哪呢。”听到有大宝石，老饼头容光焕发，好像东方不败长出了弟弟一样。
我抽了抽嘴：“有个屁的宝石，你说，在哪？”
菜头迷茫的盯着远处的空地：“刚才明明有的，你说会不会此地龙气积聚，黑宝石成精了？”
“行了行了，快点走吧。等找到青八子，咱们功德圆满，要啥黑宝石。”
“等等。”老饼头夺过手电：“你们看那，是不是有反光的东西，好像真是黑宝石。”
我们左侧大概五十米远的空地，离河滩不远，有大片半圆形被自然打磨光整的石头。
河滩大多是普通山岩，以红色和灰色居多。
在众多碎石中，一块纯黑色，透明度极高的物体，静静的镶嵌在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