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机飞行员，是百里挑一的精英，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我想，飞行员在执行任务时，被地面的重型武器打穿了油箱，失衡掉入浊河，冲到这片地质层中。
他可能发现了出路，把仅有的枪支和电筒带走。
因为出路离古城遗址不远，所以飞机上的罐头基本没动过。
假设我的猜测正确，那我是不是可以沿着他逃生的路线，甩开铁王爷？
两个人一组，我们开始搜寻古城遗址留下的痕迹。
跟我组队的，是笑面虎王奇，这小子胖嘟嘟看似人畜无害，揉着我肩膀：“兄弟，你对机关挺了解的，在哪学的？”
“自学。”
“巧了，我最欣赏自学成才的人。对了，我干爹带你下斗，你是不是知道这里的墓主是谁，有什么线索？”
对方想套我的话，我又不好撕破脸，敷衍道：“反正是商周时期的神墓呗。商朝的君王埋在殷墟，这里是浊河的中游嘛，应该是西周早期的君主。成王啊昭王啊之类。”
金三眼懂寻水逐源之法。
所谓寻水逐源，就是在地上挖条沟渠，要保持绝对的水平线。
把水倒进去，水会顺着低矮的地方流动。根据水对泥土的渗透和流向，判断脚下地质板块和动情况。
他在古城遗址，以前存放粮仓的角落，揭开几层烂木板和发霉的稻谷残留物。
下面是一口和之前差不多的八角井，很深。
怕死的金三眼不敢下去，用对讲机把我们叫过来。
我现在看见井就晕。里面不会也有活尸，是口尸井吧？
沉默寡言的王正突然趴下，把耳朵贴在地上听。
我才发现，他的耳朵很奇怪，像三星堆出土的青铜面具，耳郭朝两边翻起展开。
他应该是练过听声辩位这种绝技，能听见常人听不到的细微声响。
片
刻，王正说道：“下面大概五十米深的地方，有很大的冰川溶蚀空间，比这里还大，有地下暗河在流动。这里本来上下两层，都是浊河水域的暗龙脉，后来这里枯竭了，下面的水位会跟着减少。”
按照他的说法，这里其实有第一层和第二层。
从番神的肚子里出来，我们到了第一层，以前也是地下暗河，为阳。下面第二层的地下暗河，属阴。
此一阴一阳，是为大道五十的至臻演化。
相当于整个浊河的动脉和静脉。
来龙去脉笔笔清晰，地舆水势虎虎生风，当得起华夏之最。
这次金三眼他们学乖了，弄了个无线摄像机，绑在绳子上，往那口彩绘的八角井里放。
这口井没有外面的大，用的都是条砖，缝隙灌上铜水，所以没有塌陷。
往下面放了五十米的绳子，摄像机那边，传来刺耳的嘈杂怪声。
下面的磁场干扰严重，传上来的画面很模糊，只有大片灰白的，可能是草泥灰之类的物质。
差不多到底了。
就在铁王爷要我们下去时，画面一转，突然有一张龇牙咧嘴的笑脸，整个贴在镜头上。
笑脸惨白惨白，没有丝毫血色。
眉毛漆黑，眼珠发红，呈现一股僵直的死气。
偏偏笑得很灿烂。隔着电子屏幕，我都能感受到那种洋溢的笑容。
和捡到钱差不多。
“是不是笑脸尸！”铁王爷很紧张，比遇见活尸还要有反应。
把绳子转个圈。井里面，出现几十张、可能几百张这样的笑脸。
有男的，有女的，有老有少。
无论什么身份，均高高翘起嘴角，眼睛微眯，脸上肌肉随之蠕动，在阴森森的墓中，比哭还恐怖。
笑脸尸很邪门，铁王爷不愿意多说。
王正安慰他，大不了下炸药，把里面炸了，然后重新挖
个垂直的洞进去。
可能要三天左右，至少没有危险。
“等等。”我叫住王正：“这些东西，不像是尸体。几千年过去，没有丝毫的腐化痕迹，连软组织都在。不不不，这绝不是死人。”
王奇凑过来：“你说说，是什么。”
“我觉得像木偶。你们看，这些笑脸尸并不会动，而且脸上的纹路，分明是木头的年轮印记，你们仔细看。”
夏商周三代，殉葬之风十分盛行。
孔圣人感叹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殉葬不起奴隶的，会用木头人偶和石头代替。
我看这口井里面的，就是那种彩绘的陪葬木俑。
表面可能熏蒸过，涂了蛋清，颜色还很鲜艳。
乍一看，可不就是刚死几天的尸体，全都带着笑脸。
看来墓主人很有微笑服务精神，让倒斗的，都生出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铁王爷非常爱面子：“不错，是木俑，我认出来了。”
金三眼拍马屁：“老爷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只不过没留心看，让这小子捡了便宜。老爷目光如炬，明见万里，十万个年轻人，也不及老爷的小手指。”
我差点被金三眼的话恶心吐了。
等他死了，小爷不仅要在他坟头尿一泡，还得把他棺材板翻出来烧烤！
既然是虚惊一场，我们绑好绳子活扣，相继滑下去。
有了上回的经验，这次我完全不紧张。
半分钟后，我就能看见下面花花绿绿的木俑，大部分倒在地上，少部分保持军阵的排列。
底部的空间很大，我们几个人站在里面，四周全是带着诡异笑脸的木头人。
大部分比我们高，仿佛在俯视我们，有种猫戏耗子的神髓。
现在，我宁愿它们哭丧着脸。
那种咧开嘴又努力憋住的笑容，从僵板的脸上，我几乎能看出喜怒哀乐，简
直是人生的轮回都写在上面。
木俑殉葬坑的规模很大，前面的甬道里，全是这种东西，把路堵住。
估计，有几千个之多，不亚于兵马俑的排场。
我们顾不得别的，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脚踩在木俑身上、头上。木质还很有韧性。
半个小时后，我们离开了木俑殉葬坑。
和王正预料的一样。
前面是比上头更大更宏伟的天然地下洞厅。能隐隐听见汹涌的水声，离地下河不远。
陪葬在里面的东西更是史无前例。
中心区域，有九层夯土台，象征天子至高无上的威严。
夯土台上，陈列一尊汉白玉雕凿的人像。十几米高，立在那里，我们渺小得只有仰望的份。
通过衣服上的飘带判断，这是个女性角色，不过模样太有创意了。
披头散发，脑袋后面有类似于发簪一样的饰品。
长着豹子的尾巴，老虎的獠牙，手里拿着神权和王权合一的玉杖，有人首蛇身的图腾，不是中原风格。
汉白玉人像非常大气，但我感觉，墓主人对这个女性，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无边的憎恨。
人像的面部没有女性的典雅和端庄。
反而，有点，比例不协调。就是眼睛很大，鼻子很小，嘴巴大张。
只有遭受酷刑的人，才会出现这种不协调的五官。而人像身上，布满了刀剑和箭镞。
大概墓主人很恨她，不仅把她的陪葬人像立在这，还用刀剑砍过泄愤。
共八条半人粗的青铜锁链，一环扣一环，每条五十多米长。
绑在人像身上，悬在空中，一头连接着三米多高的青铜钟。
很壮观。
青铜原本的颜色，是金色。
八口巨大铜钟，很可能是周太庙祭祀前的黄钟，是海内二宝之一。
光是如此体量巨大的铜钟，在当时，肯定是倾国之力铸造
出来。
黄钟表面的花纹宛若龙蛇缠绕，瑰怪神秘，还有些锈蚀了的大篆字样。
青铜锁链上，绑了很多尸体，每条锁链至少有二三十个这样的风吹腊肉。
尸体的手长在后背上，两边有干化的肉翅，像蝙蝠，一米多高。
“过去看看。”铁王爷想到什么，并不觉得惊奇。
我看附近的地质环境，很像老照片拍摄的画面，跟着往前走。
老周跑在最前面，刚跨入那些锁链的范围时，数千斤的青铜链居然抖动起来。
铛！铛!
震耳欲聋的钟声从八个方位敲响，传播四方，震慑阴潜于九幽之下的鬼神。
钟声大得出奇，几乎把耳膜撕裂。
前面的老周惨叫声，疼得在地上打滚，口鼻都溢出粘稠的鲜血。
我们离得比较远，还是被钟声震得不轻，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老周命大，自己爬了出来，人差点废掉，不停的咳血。
等他逃出来，那些钟声才逐渐停止，静悄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要有人靠近锁链，八口大铜钟就会发出洪亮的声音，让人发疯，蛊惑人的心智。
这种“音波”攻击，哪怕堵住耳朵，声音也会从口鼻传入体内。
除非用铜水把五官七窍封死。
这种奇淫巧技，比唐陵宋墓里的连环机关还要恐怖，可能和浊河下的磁场有关。
世界上的物体都有强弱不同的磁场和电流波。或许，试试别的物体？
铁王爷丢了块石头过去，并没有钟声发出。
只要活物靠近那片区域，诡秘的声音就会从铜钟内部传出，轻则内脏受创，重则夺人性命。
长得像蝙蝠的尸体吊在锁链上，每次震动，跟诈尸似的，全部摇晃起来。
铁王爷怕尸变，不敢妄动。
这些尸体悬在空中，无法接触浊河的地气，也就无法尸变，成了干麂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