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该老魏倒霉。
我们跟他没仇没冤，他偏偏抢了我们装备，还把我们引入巨石阵，企图困死我们。
这仇太大了。菜头的性格很简单，你敢惹，他就敢打。都是人，一脑袋两肩膀，谁怕谁。
“魏孙子，你哪里跑！”菜头冲出去，老魏还在宫殿墙角烤火。
看见菜头的瞬间，老魏鬼叫声，从火堆边飞速跳起来。
附近的老饼头拉开弹弓，朝着他的命门打去。尘土飞溅，片片碎石瓦砾从老魏头上掉落。
“鬼啊。”老魏大叫声，转头要跑。
他的行为把菜头惹怒了。
举起半人高的大瓦罐，菜头朝老魏砸去。
轰！
瓦罐跟炮弹似的，狠狠磕在老魏的后脑勺，当场血流如注。
老魏尖叫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大瓦罐是黄陶，里面加了石英，硬得很，以前古人用来装水。
我快步跑过去，阻止菜头：“慢着，别真把人打死了，快住手。”
老饼头跑来：“这王八蛋死了最好，亏得咱们替他挖坟找棺材菌，治他儿子的病，真是白眼狼！这地方死个把人，有什么大不了。”
“多多少少是条人命，别这样。菜头，去看看我们的装备，那才是保命的东西。”
蹲下来摸了摸老魏的鼻子，还好，人没死，估计是被砸晕了。
从背包里找到纱布，我给他把脑袋缠上。
幸亏几千年过去，瓦罐的质地风化得厉害。否则几十斤的东西结结实实砸过来，他非得见阎王。
老饼头还嫌不解气，又踹了老魏几脚，用麻绳把他捆上。
趁着老魏昏迷，我们查看了附近的宫殿遗址。
遗址不是很大，主体结构有几百平米，还有些小房间，都只剩夯土台阶，连瓦片都烂成灰了。
按理说古蜀王陵，地上的宗庙、神
殿等建筑，不至于如此寒酸吧。
“这里不是蜀地建筑。几千年前，灯影峡附近，是巫咸国的统治范围。蜀王鳖灵灭了巫咸国，可能把巫咸国的祖坟做成了自己的陵墓。”老饼头道。
现在我们能看见的遗址，应该是巫咸国遗址。
因战火侵扰，巫咸国巫女被杀，才显得十分破败，连像样的祭祀神器都没有。
地上有些碎裂的小玉璧、玉环，还有石琮等，陶器居多。
我们身后，是整个地面建筑最大的部分，可能是巫女居住的神宫，用来沟通神祇。
神宫还有大半没有塌陷，主体是石头构造，房顶上的木梁瓦片已经全部朽烂。
里面还有人尸，都烂成白骨，软骨部分碳化，可能是殉葬的奴隶。
古蜀王陵，应该在这片遗址的下面。
“小白，你瞧瞧啊，这里的墙壁上面，好像刻了图案。”菜头举着手电，扫视阴森的神宫。
坚硬粗糙的红色砂岩上，有着类似于壁画的图案，像是叙述图。
旁边还刻画了古彝文之类的符号。
原本是巫咸国祭祀神灵的宗庙，被蜀国灭掉后，以前的壁画被破坏，换上新的。
老饼头找到自己的存在感，鼻孔朝人的和我们解释：“通过这份壁画，我们能感受到古蜀先民的智慧和高超的工匠技艺，是不可多得的文化遗产，是留给我们子孙的珍贵宝库。”
“屎壳郎打哈欠，一张臭嘴。菜爷再听见你唱高调，信不信用瓦罐把你也开了？”
“咳咳，我这不是渲染一下气氛，突出环境和人物嘛。这壁画上面的东西，我倒是看出七七八八，记载的是古蜀王杜宇和开明王鳖灵。”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古蜀文明，发源于八千年前的岷江之畔。
有三代先王，蚕丛，柏灌，鱼凫。
鱼凫之后，便是古蜀最后一代君主，杜宇。
“照你这么说，四个皇帝，活了几千年？你逗闷子呢。”菜头不信，太不可思议了。
蜀文明差不多持续了三千年。要这么说，四个君主，平均活了彭祖的八百岁左右。
“反正华阳国志上面，是这么写的。嗯，我看看啊，念给你们听，壁画还比较完整。”
其实我还挺佩服老饼头的文化，这水准，比国内大部分古历史教授都强。
“说是杜宇当年，继位成为古蜀国王。年轻的时候，率领士兵参加武王伐纣，号称望帝。杜宇中年，在岷山上，有人发掘出一本天书，记载上古伏羲之法。”
“杜宇得到天书后，便在岷山上凿穿石室，也就是发掘伏羲时期的神墓，破译了天书上的内容。随后按图索骥，派三万民夫，去挖掘西王母飞升成仙前，留下的白玉京。”
白玉京，就是传说中的仙宫，里面的人长生不老，童颜鹤发。
唐人有诗：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菜头摸着下巴刺刺的胡茬，很不感冒的说道：“这些皇帝王爷啊，屎壳郎进茅房，吃饱了撑得走不出来。没事就爱搞搞丹药，弄弄长生不老。有这功夫，找个美女祸祸，不挺好吗。”
我笑道：“你以为人家皇帝跟你一个想法？作为天地间权力最大，地位最高的至尊，追求长寿是肯定的，谁不想永远掌控那种凌驾众生的权力？”
“你们别打岔。”老饼头道，继续看神宫上留下的图案。
“在西王母的白玉京城里，民夫挖出了昆仑守护神希有鸟。希有鸟从仙宫中展翅高飞，被杜宇射
杀。临死前，留下预言诅咒他：古圣人，逆水上，尧舜时，逐江下，蜀王位，不得保，化杜鹃，血涓涓。”
“咋又是预言啊。”光是西陵神篇，弄得菜头仿佛做了十套三年模拟五年高考。
现在又来一篇预言，不得要人命啊。
老饼头道：“这个预言倒是很简单。后面的壁画也说了。意思是，杜宇射杀了希有鸟，打扰西王母，要遭到神灵的报应，巴蜀地区将爆发大洪水，淹没古蜀国。”
杜宇晚期，不知道是不是动了岷山里的天书，巴蜀地区，果然爆发一场大洪水。
洪水规模，足以媲美尧舜禹时期的洪灾，那时候，圣人早死去千年。
“杜宇无法治水，王国岌岌可危。这时候，鳖灵出现了。看壁画上的记载，鳖灵不是人，是从浊河底下出世的古仙人。他的尸体漂在水中，能够逆水而行，从下游一路漂到上游的古蜀都城。”
“当时的居民，看见身穿上古鸟衣，头戴琼冠的鳖灵尸体能逆水漂流，纷纷膜拜为仙人。杜宇得知，派人打捞尸体，送入都城参观。”
“匪夷所思。”我心道人被淹死了，还能逆着水漂流？
而且壁画上说，鳖灵不是人。这如果是故意神话国王，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上古时期的伏羲女娲燧人氏这些，传说人首蛇身，确实不是人类模样。
“他们把鳖灵的尸体送到王宫，鳖灵就复活了，拿着那卷杜宇从岷山找到的天书，传授杜宇长生不老之法。杜宇封他为丞相，专心修道，让鳖灵负责治水。”
“鳖灵治水三年，洪水退去。杜宇感念鳖灵恩德，羽化成仙之前，将王位传给鳖灵。于是古蜀国消失，鳖灵建立开明王朝。这个开明王朝我知道，有三百年左右，后来给
秦国灭了。”
至此，神宫里的壁画，基本就结束了。
后面都是些歌功颂德的东西，夸鳖灵勤政爱民啊，受人追捧啊，没有多大意义。
菜头没仔细听，在那啃罐头：“飞机上开会，高谈阔论。菜爷从来就不信这些虚的，你有王位不传给儿子，传给外人？”
“这在上古时期，叫禅让。尧舜禹都尊崇这些，你别乱说。”
“切。”菜头冷笑：“史书上的东西，也就骗骗你们这种傻白甜。说是禅让，指不定是怎么篡位的。传说杜宇死后，魂魄怨气不散，化为杜鹃鸟。李商隐不是写了‘望帝春心托杜鹃’？这要真是长生不老，他化杜鹃泣血干什么。”
这倒让我不好解释。
上古的东西，流传到现在，只剩只言片语，说法众说纷纭。
说是禅让，这都四千年前的东西，到底有多少可信度，着实是个谜。
菜头拍了拍老饼头的肩膀，鼓励道：“我要是皇帝，这王位不传男不传女，只传给你。”
老饼头还没听出弦外之音，傻笑道：“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王位我是不敢想，你把银行卡给我也中啊。”
“不中不中，银行卡和王位怎么比。你等着，菜爷回去给你买箱印着玉皇大帝的钞票，以后专门给你当传家宝。”
西陵神篇的后面也写了：西蜀大王尸养虫，受法长生享无终。
一路走来，我们全靠西陵神篇，才找到陵墓上方的神宫，里面记载的东西应该不假。
可你要说有长生吧，未免太虚幻。
其中这句尸养虫，给人毛骨悚然，倒像是巫术或者蛊术。
毕竟在括苍山，我见过两千年不腐不化的尸魔。
“咳咳，额，我在哪啊？”
外面，老魏恍恍惚惚的醒了，差点被菜头用陶罐砸死，他命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