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饼头哆嗦的走过来：“把它们的老大弄死了，这些山魈，不会找咱们报仇吧？”
“这是帮它们解脱压迫和剥削，它们应该感谢咱。八十老头洞房，没个准数。菜爷啊，现在还真就不怕，反正有个垫背的。”
踩在山魈王的尸体上，菜头朝下面黑压压的山魈挑衅：“不怕死的，上来！菜爷是燕京郊县地区赵子龙，你们看，横刀立马的动作帅不帅？”
嘟嘟，笃笃笃。
一阵类似远古骨笛或陶埙的乐曲，在雨林深处悠扬响起。
起初，我们以为是山魈王的老婆来了，毕竟那声音有点像。
后来细听，那段古乐宫商角徵羽具备，不像自然的鬼斧神工，倒像是人刻意吹出来的。
曲调悠扬悲伤，音符哀回宛转，蛮好听的。
站在祭坛下直勾勾看着我们的山魈，听见那串诡异的音符后，居然陆续散去，各奔东西。
神了！
待山魈们彻底融入雨林的黑夜，音符戛然而止，仿佛幻觉。
菜头大笑：“哈哈，肯定是菜爷的王霸之气，把这帮宵小之徒吓走了。古有长坂坡上，赵云喝退百万兵。今有你家菜爷，祭坛上王霸之气大散，吓退数百猢狲！”
“别臭美了。刚才那段声音，是人吹出来的，莫非此地还有第二方势力？”我说道。
猴子没什么怕的，最多有点小聪明。
要是藏在暗处的人有心害我们，那才是防不胜防。
“应该不是人。咱们身处原始森林腹地，东西南北全是亘古无人的绝境。或许，是巧合？山魈王死了，它们没必要再卖命，散去了也属正常。”
老饼头这样说道，反正能死里逃生，肯定是佛祖保佑，回去烧点香。
菜头还兴奋的沉迷于自己的王霸之气中。
虎躯一震，八方拜倒，连山魈都怕。以后吃饭都不带给钱的那种，狠角色！
搏斗、逃亡了一夜，终
于杀死了山魈王。
我们劫后余生，躺在祭坛上闭眼休息，什么冥器都没有这份活着可贵。
片刻后，东方白，天拂晓。残星退，霄汉隐。
多日连绵的阴雨天终于过去，天色放晴大亮，原始森林内生机勃勃，有几分空山新雨的意思。
揉了揉酸胀的眼睛，我看清这座古老的建筑遗址。
很大，外圆内方，残存的高度距离地面五米，全是巨石堆砌，有几十平米的空间。
以前人工修筑的台阶已经看不见了。
偶尔能从泥土中，翻出些玉石碎片，甚至还有祭祀的奴隶人牲。
是被烧死的，埋在祭坛上面祭祀天神。文明的野蛮，源自于人类骨子里嗜血的凶性。
“远古时代，人们对祭祀看得很重。咱们现在所处的祭坛，只是皇城外围的建筑，用来举行低档次的典礼。”老饼头皱着眉说道。
“既然离皇城不远，你苦着脸干啥。”
菜头边包扎伤口，边美滋滋幻想自己，在冥器的海洋里荡漾。
瞭望无边无际的翠绿林海，老饼头哭笑不得：“东南西北全是原始森林，天晓得古蜀王陵在什么方位。咱们昨晚激战，装备毁得差不多。附近十几万公里的森林，没有地图，找十年都找不到！”
“合着古蜀王陵泡汤了呗。”菜头有理想，不想当十年野人。
“猴子捞月，空欢喜。屎壳郎遇见拉稀的，白来。得，菜爷看啊，这个祭坛就不错，挖点完整的玉器回去，也行。”
“只能如此了。”老饼头道。
越往深处走，林子越密。挺拔的百年古木高耸入云，即使有宫殿遗址，也根本看不到。
要东南西北的慢慢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你们忘了西陵神篇上的提示？龙宫水碧真世界，仙人指辨古蜀王。这说明朱让栩发掘王陵时，肯定有仙人指引，否则原始森林这么大，怎么可能找
得到。”
我按照西陵神篇上的顺序逐步摸索。
仙人指辨古蜀王这句，很值得推敲。
所谓仙人，不可能是天使吧？
像扑棱蛾子似的从天堂飞下来，告诉你古墓往左走，向右转，限速八十，严禁超载。
祭坛中心，是山魈王居住的草房子，两室一厅，规模不小。
昨晚为了驱散山魈，我们把草房子给点了，现在连生火的燃料都没有。
除了两块防水布，干粮罐头，军刀电筒，其它的重要物资全部丢失。
如果祭坛有陪葬坑，应该在草房子底下。
清理开那些滚烫的草木灰，菜头发出声惊呼：“冰红茶买一送一，运气啊！快来看，房子里有棺材！”
还真是。
棺材摆在整个祭坛最上方的中心，正对天空日月。
以棺材为中心，山魈们建了草房子，供奉它们的王者居住，山魈王一般睡在棺材上。
房子燃烧干净，棺材从废墟中露了出来。通体漆黑，有着类似蛇鳞的纹理，还能反光。
“阴沉木化石！乖乖的，这棺材能运出去，比什么金银器都值钱！”老饼头惊呼道。
阴沉木，在川蜀巴渝地区多见，这里远古是森林，后来被海洋淹没。
珍贵的树木在地底腐化几十万年，形成这种半玉半木的化石质地，坚硬无比，淡香扑鼻。
“难怪山魈王喜欢睡在上面，穷点的诸侯王都没这待遇，能拿化石阴沉木当床！”
菜头高兴极了，手摸在棺材上，凉气十足，爽得很。
棺材两米多长，是整块化石料掏出来的。
层层树芯的纹路如龙凤玄龟盘卧，这一道冰裂纹，就值一两黄金。
“不说了，开棺！”菜头把快烂了的工兵铲捡起来。
老饼头赞同道：“有棺不开，天打雷劈。瞧这架势，棺材里面的正主，是远古时期的巫师。死了摆在祭坛上，吸收日月精华，供人膜拜。”
“废话少说，搭把手。”
阴沉木很重，质地像生铁。我们花了不小功夫，三个人又推又拽，才把棺材盖掀开。
轰！
沉重的棺盖砸在地上，里面躺着一具漆黑的湿尸，不臭，还有股草药香味。
“果然是阴沉木的棺材，尸体长存不腐。据说把鱼养在里面密封起来，几年后，鱼都是活着的。要不是咱们没工具，割块阴沉木下来，都够美的。”老饼头唏嘘叹气。
我道：“不准破坏文物，让你看看长见识，不是让你发财的，要有职业道德。”
“到底咱们小白是文化人。来，菜爷摸摸，这主身上有什么。”
拿出蛇皮缝纫的摸金手套，菜头伸进去乱摸。
尸体千年不腐，胡须还在，皮肤略有弹性，泡在昏黑的尸水里，只有脑袋浮起来。
借助暖洋洋的天光，我发现棺材里的尸体，穿着远古时期的鸟羽长袍，胸前一枚古镜驱邪镇妖，还有些绿松石的项链。
“挺穷的啊，用得起化石木棺材，应该有点玉璧玉琮什么的冥器，真抠门！”
菜头撇嘴，忍住恶心在尸水里捞了圈，什么都没有。
那几串绿松石的项链，被尸水泡烂了，拿出来就腐化成渣，铜镜也是如此。
“等等。菜头，尸体的身侧，有块白色的东西，你把它捞出来。”
棺材里的尸液是半透明的，我发现那个物件，觉得有些眼熟，让菜头去捞。
以为是美玉，菜头嘴都笑歪了。
等把东西拿到手，质感不对，太轻了，菜头抖抖上面的尸水：“相片？”
一张黑白老相片，泡在棺材水里，数十年没有褪色。
照片被火烧去部分，可能是被人从棺材缝塞进去的，上面有许多模糊不堪的人脸。
“苍蝇钻进蜂箱里，冒充勤劳小蜜蜂。我国在四千年前的古蜀时期，就有照相机了？”
我对菜头道：“别胡说。这
应该是被人偷偷塞进去的，看来这片原始森林，不止咱们。老魏说二十年前，有群人也来过灯影峡，还让他老表带他们去鬼头涡，从此以后再也没出来。”
“倒斗的碰见挖坟的，同行是冤家。”菜头对准阳光，趁相片还没氧化，看上面有什么东西。
他的脸似乎变了变，对老饼头道：“菜爷记得昨晚扎营的地方，还有两袋白酒。你去拿来，给你随便喝。”
“那感情好。”老饼头乐呵呵回去拿。
等他走远了，菜头满脸严肃，指着照片上一张斑驳的人脸：“小白，你瞧瞧，眼熟不？”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是我小叔吧？
相片被烧掉少许。我在脑海里构思完整相片是什么模样。
华夏地区注重礼法，老年间特别讲究。
二十年前，黑白相机都是稀罕货，价值不菲。能留下照片的，里面的人物站队和排序，也应该非常讲究。
小叔！
黑白相片上，一张年轻的人物面孔吸引了我。
带着几分稚气未脱，扬起的嘴角很阳光，穿着套短打布衫，站在第二排。
被烧掉的部分，主要是照片上第一排的人脸。
可能是留下照片的人，故意烧毁的，烧到一半，出了什么事，给塞到棺材里。
第一排的最中间，应该是整个队伍的主导者。
是个外国老头，只剩半张模糊的脸，有几分混血的模样。
上面没有我老爸。站在外国老头左手边的人，五官和我有些相似，是我家二伯！
撞鬼，难道家里的长辈，全部干过向死人要钱的买卖？
我估计，队伍可能有三十五个人，分四排照相。
仅存的照片，只能数出二十个斑驳的人脸面孔。
阳光下，照片氧化极快，颜色变得混淆模糊。
那些人满是笑意的脸上，在我看来，他们的眼睛嘴巴，渐渐变成一个个吞噬灵魂的漩涡，隐隐透着狰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