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墓室整理出一块稍平的地面,我倒了点水,观察地宫的倾斜度。
因为地震和山体运动的影响,地宫总体呈东南高,西北低的格局。如果当年有人在主墓室打盗洞,应该选择东南面才是。
我们尝试把东南面的土石清理出来,我受伤不轻,坐在旁边看菜头干活。
“菜爷真是庙里的和尚木鱼,欠锤,天生欠你们的。哎呦呦,菜爷这老腰,得少活十年啊。”
把多余的浮土和烂木清理出来,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主墓室的边角,隔绝了整个东南方向。
石头怕有几千斤重,是纯正的山岩,十分坚硬。
敲了敲石头,青八子说后面有很大空间,或许有出路。
“咱们没挖土工具。就算石头后面有路,怎么出去?”菜头手上只有撬棍,明显不够用。
青八子也没有挖土工具,只有把吹毛断发的唐刀护身。
从包里掏出拇指大小的竹笛,青八子开始摆弄起来,我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菜头颇为敬仰的说:“不要小看这枚竹笛,它能吹出印第安打击乐。传说古代有种法术,吹响笛子,石头就会听从对方的指挥。哎呀呀,总之太监生儿子,老神奇了。”
“真的假的?”我有点不信,不就是竹子做的小乐器。
把竹笛放在嘴边,青八子开始尝试吹响它。试了几次,才断断续续发出流畅的旋律,几分悠扬,几分古怪,让人起鸡皮疙瘩。
咕咕,咕咕。
竹笛被青八子吹响,有些刺耳,在墓室中来回传播,吵得我和菜头眼皮发昏。
可能吹了分钟,空寂的墓室里,传来许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用铁皮摩挲着砂纸,稀里哗啦的,越来越多。
“蛇,蛇!”菜头叫起来。
好多黑色红色的毒蛇,顺着墓室巴掌宽的缝隙爬进来,汇聚成河,
互相交缠盘绕。
我被吓得够呛,才明白这些蛇是被青八子吸引过来的。
唐人笔记上,说永州地区有种黑白交错的毒蛇,蛇爬过的地方,草木都会枯死。
方士以这种蛇,作为长生不老药的引子。相传要抓这种奇异毒蛇,方士会用竹子横在口中,吹响蛇笛。
毒蛇听见蛇笛声,便会赶过来,受方士操控,自己钻入事先备好的葫芦中。
青八子用的这种手段,应该就是类似于方士的蛇笛,属于秘技。
之前这些毒蛇的老祖宗没死,蛇笛不管用。
现在蛇精死了,山里面的毒蛇都闻讯赶来,在主墓室中汇聚成河。
五彩斑斓的蛇潮在地面涌动,看得我和菜头胆战心惊。
在手电光下,这些蛇鳞折射异样的魔光,甚至连那片空间,都给人以魔幻的视觉。
蛇群并没有攻击我们,而是在青八子的示意下,对着那块巨石吐毒。
山中毒蛇最是要命。
常年在痨瘴之地吞吐晦气、毒物,以蚁虫蛆蝇为伍,本身就练成百毒不侵的毒体。
山中行路之人被咬一口,往往走不出百步,就全身发黑,血液凝固而亡。
这些毒蛇朝着巨石吐出毒液,花白的液体滴在岩石表面,冒起一连串的气泡,腐臭的酸气顿时弥漫开。
我和菜头捂紧口鼻,看着那疯狂的一幕在眼前上演。
受毒液侵蚀,岩石质地变脆,青八子用唐刀将其劈破,又唤来新的蛇群继续吐毒。
如此循环了七八十次,整个岩石被蛇毒硬生生腐蚀出一个洞口。
岩石后面,果然有狭长的盗洞,向上延伸,不知抵达何处。
悠扬诡谲的调子渐渐停歇,青八子放下蛇笛,那些蛇才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成堆的鳞甲,看着非常恶心。
“走吧。”青八子招呼我们。
菜头说道:“他身手厉害,打头阵,
我殿后,你在中间慢慢挪。之前摔了几次,你内脏可能出血了,动作轻点。”
“嗯。”我本想说几句肉麻的感谢话,却不想青八子已经转身爬进去了。
打盗洞的绝对是个老手。
盗洞狭长但宽度平均,洛阳铲层层打下去,形成莲花状的纹路,螺旋式剥离土层岩石。
整个盗洞呈“之”字形上升,菜头在后面感慨,说打洞的这人至少有十年以上的从业经验,值得我辈学习。
古墓里面没有时间,我觉得胸口疼得厉害。
里面的骨头好像碎了,扎到内脏里,呼吸出来的空气都带着血味。
前面的空间突然放大,青八子伸手将我拉出去。我以为回到外面,结果眼前黑洞洞,发现我们还在古墓里。
这个盗洞的出口,是我们之前进来的甬道。
为了弄死那条巨蛇,我们用了炸药,导致地宫多面坍塌,甬道损毁得厉害。
不可能原路返回了,青八子带着我们钻入之前的左耳室。
被他斩首的女尸还躺在门口。
在墓里待久,我的心麻木了,见到也不害怕,快步进去坐下休息。
水不多,我们吃了点食物,嘴里干得厉害,冒起许多血泡子,疼得要命。
鞋子也磨破了,激烈的运动使体内水分消耗极快。菜头说要是还不能出去,那瓶花露水渴急了也可以喝,当它是劣质二锅头。
左耳室里有条平行四边形的地缝,青八子之前就是从里面钻出来的。
他说地缝可以通到外面,不过地缝深处,有个水银古尸阵,非常诡异。
尸体内部全是水银,稍微触动,残存的水银毒气就会喷出来。
“水银古尸阵?乖乖的,水银倒没什么,弄个面罩挡得住。关键是那尸阵邪得很,以前有个同行在汉墓里遇见过,说是闹鬼,被活活逼疯了。”菜头说道。
水银必
须在人活着的时候灌进去,死后才不会腐烂。
也就是说,水银古尸生前,全都是让人活活弄死的,可想而知该有多凶的怨气。
况且是尸阵,怕不是有几十个殉葬者。
之前我和菜头在甬道看见两个童男童女的小孩,多半是水银尸阵的产物。
“鬼?”我是有点不信的。
“应该是,这水银古尸阵邪门得很,三人成虎,未必没有。况且他,不就是被尸阵逼回来的?”菜头看向青八子。
青八子在洞口查看了半晌:“里面的水银毒气应该散了,残存的不多。”
“水银这玩意不是闹着玩,吸进去要人命。咱们弄几个简易口罩,多少能起到防护作用。”
菜头说着,撕了两块碎布。碎布裹上小石块,还有碳化的木条。
“咱们喝的水都不多了,你这口罩怕是没用。”我说道。
“嘿,九月的甘蔗,甜到底。谁说没水?菜爷告诉你,以前倒斗的在深山遇见瘴气,全都是用天根之水洒在布上,捂住口鼻防毒的。”
“啥叫天根之水?”
青八子冷冷道:“就是尿。”
“咳咳,菜头,你能不能别想这种馊主意。”
“谁说是馊主意。咱们现在没多少水,还不知道路有多长。除了那个,你怎么弄防毒面具?再者说,子不语上面就写过,尿能避毒,童子还能克邪。你是童子吧?”
我气得站起来踹他,胸口又疼得厉害,不断咳嗽:“童子是指十二岁以下的小孩!”
“嗨,不是就不是呗。秦始皇的破夜壶,给人都不要。行啦,你们城里人真讲究,总之不想被残存的水银毒死,就委屈一下吧。”
说完,菜头拿着做好的口罩,跑到棺材后面放水。
死,我是不想死的,但这么糟践自己,我还真下不去手。
于是我看向青八子。要是这个腹黑记仇
又冰块的人都能下得去手,我也就认了。
“两百块,你也”
见我把目光看过来,青八子保持高冷形象,手像变魔术似的,从背包拿出几个塑料袋子,朝我丢来。
我打开一看,居然是小型的过滤呼吸口罩,正版的医用货。
那边,菜头用土方法把口罩做好,准备往脸上套:“菜爷真是龙精虎猛,阳气冲天。你们要谁尿不出来,菜爷这么大方的人,就不收你们的钱了。”
还是青八子靠得住。
看见我手上的东西,菜头先是愣了几秒,眨了眨眼,随后目光呆滞,脸部肌肉抽筋:“小白,你手里的是啥啊。”
“防毒口罩啊。”
“咳咳,不是,菜爷我哪来的?”
指了指旁边的青八子:“他给的。我以为你喜欢用自己的,毕竟原汁原味更放心嘛。”
颤巍巍指着青八子,菜头很想扑上去痛扁对方。
有口罩你不说话,绝对是故意的!
见青八子这么腹黑小心眼,我心中更加确定,万万不能招惹对方。这几天菜头打的欠条,此番下斗简直倒亏。
“怎么了?”似乎没看见菜头要杀人的目光,青八子语气平淡的问道。
强忍爆体的冲动,菜头笑眯眯:“那啥,口罩。”
“十万。”
“你妹你美滴很,美滴很啊。好,菜爷打欠条!”
裂缝深处有水银古尸阵,青八子打头,菜头居中。
我没有战斗力,在后面随机应变,免得拖后腿。
裂缝是山体自然形成的,有些地方宽,有些地方窄,没有盗洞那么容易爬。
先向下爬了数十步,裂缝陡然向上延伸,和攀岩差不多。
我只能手脚抵住两边的岩壁,慢慢往上挪移。
之后是相对平缓的斜坡,手电不亮了,只有菜头那还有个袖珍电筒。
谁料,透过电筒光,前方出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