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下楼把饭买好,想了想, 还是去买了双平底鞋。
曲泠看他回来提着个鞋盒, 怔了下问他:“你怎么还拿双鞋?”
“给你的。”
“我?”
他把饭递给曲然,然后拉着曲泠在一旁坐下, 把鞋盒打开。
样式很平常的一双鞋子,浅米色, 没有高跟。医院附近没有什么好的鞋店, 他也只选了一双还看得过去的。
曲泠坐在椅子上,看江淮在她面前半蹲着, 像是要给她穿鞋,她还没来得及制止, 曲然就在旁边冲她挑挑眉:“哎呦,贴心哦。”
“好好吃你的饭!”吼了他一句, 曲泠赶紧从江淮手里把鞋子接过来, “我自己来。”
江淮抬头默默的看了她两秒,然后站起身。
“看看合不合适。”他也不确定曲泠穿多大尺码,只好凭着大致的感觉买了。
鞋子很舒服, 曲泠穿上站起来适应了一下, 正好是她的尺码。
她把来时穿的那双鞋直接扔到盒子里, 毫无留恋。
“谢谢你啊。”她脱口而出,就见江淮笑了一下, “我说了,你不用跟我说谢谢。”
曲然坐在一边吃饭,眼睛不时往这边瞟, 捂嘴哎呦呦的叫,“这什么啊,可酸死我了。”
这人……
曲泠转身笑的和蔼,慢悠悠的说:“你喝醋了吧。”
……
晚上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几个人吃完晚饭,曲然就催着曲泠先回去。
“我在就行了,你在这也是添乱。”曲然嫌弃的说。
曲泠本来还想争辩一下,但一看自己的打扮,就放弃了。
“那有事你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走吧走吧。”
临走前曲泠又看了眼监护室,老爷子闭着眼躺在病床上,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跳得好好的,强壮有力。
叹了口气,曲泠说:“那我走了。”
“赶紧的。”曲然生怕这会儿来个什么人,看到这两个大明星,那就没安静的时候了,他又对江淮说:“小江啊,好好照顾一下我妹啊。”
江淮本来就比曲然大,但听他这么称呼自己也不生气,只点了点头,“放心吧。”
曲然脸上写着四个字——果然如此。
曲泠觉得曲然莫名其妙,瞪他一眼,“什么小江,江淮比你大好吗。”
“你不也是江淮江淮的,叫得欢吗?”
“我……”曲泠不忿,刚要说话,曲然打断她,“你什么你,还不走,一会儿来人看见你,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也不知道来时有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离开的好。道了别,江淮直接下楼开车。
曲然趴在窗台上,看车尾灯渐行渐远,喝了口水。
比他大怎么了,要是以后成了妹夫,照样得叫他哥。
车上安静无比,曲泠把车窗打开,夜风嗖嗖的灌进来,吹得她头发飞扬。
已经临近半夜,路上还是有不少车在眼前一身而过,街边的店铺都关了门,只剩下一些娱乐场所灯火通明,车开过,传进来阵阵音乐声。
“还担心呢?”江淮开着车,扭头看了她一眼。
“嗯。”曲泠轻轻一声,整个人窝在座椅上,神情怏怏,“上次见爷爷他还拿着拐杖敲地的教训我,这才过了多久,再见到他就躺在了病床上……”
她双手捂脸,沉了沉心情。
她和曲然私下总是老爷子、老爷子的叫他,总觉得爷爷每天精神矍铄,丢了拐杖都能健步如飞,叫爷爷总感觉把他叫的特别老,以至于他们都忘了,老爷子已经七十八岁了。
老爷子身子骨一直很好,这么多年从没得过什么大病,就有个高血压,吃了药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可谁知道这次就严重了。
脑中回闪着医院的情形,曲泠没法想象,要是真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江淮安慰她:“放心吧,医生不是说手术很成功吗,等老人家醒过来就没事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嗯,我知道。”曲泠放下手,吸了下鼻子,“麻烦你送我去趟郊外吧,我想回家看看。”
天已经很晚了,这个要求对于江淮其实有点强人所难,郊外离市中心远很多,去一趟就要一个多小时,来回就得三个小时。
可江淮二话没说,到前面的路口就拐进了去郊外的路。
去郊外的路就清静多了,弯月高悬,两旁路灯幽幽的照下,把树的影子拉得老长。
路上孤独的只有江淮一辆车,静谧安逸。
他本来想说句话打破这份寂静,转头却看到曲泠已经倚在一旁,沉沉的睡去。
她眼睫纤长,鼻梁秀挺,嘴唇红嘟嘟的,像个睡美人一样睡在他的车里,只可惜他现在还不能当那个吻醒公主的王子。
把车停靠在路边,江淮怔怔的看了她半晌,然后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又把窗户关了,这才继续上路。
一路上畅通无阻,按照曲泠给的地址,他很快就找到了她家的位置。
车停在门前,江淮把车熄了火,曲泠还在睡着,眉间轻轻蹙起。
看来今天的事的确把她吓到了。
见惯了她张扬的一面,这次倒让他见到了她柔弱的一面。
没去叫醒她,江淮在车里坐了会儿,然后拿着烟下车。
在夜风中吞云吐雾,烟雾刚出口就被吹散。他倚靠在车门上,望着远处,一时出了神。
曲泠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梦里面光陆怪离,时时刻刻都在变换,身上一抖才醒了过来。
车里只剩她自己,抬眼一看才知道已经到了地方。
她刚要下车,才发现身上还披着一件衣服,黑色的外套,还有着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怎么不叫醒我?”她走到江淮身边,顺着他的目光向远处望去。
江淮说:“你也累了,多睡一会儿也好。”
天气微凉,他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曲泠把外套递给他。
“谢——”才出口一个字,她猛地想到江淮的话,然后无奈的一笑,“给,你的外套。”
烟叼在嘴里,江淮接过来穿上,就见曲泠对他勾了勾手。
“借支烟。”
江淮轻笑出声,抽出烟递给她,还给她点着了火。
“好了,把你送到,我也该走了。”他把嘴边的烟吸了最后一口,捻灭。
曲泠张了张口,还是说道:“天很晚了,进去坐坐吧。”他开车回去,睡不了多久天也该亮了。
江淮倒真的想进去坐坐,但还是拒绝了,“不了,有点事我得先回去。”他冲她一昂头,说:“天冷,你先进去吧。”
拗不过他,曲泠只好作罢。
“我看着你走。”
江淮勾唇一笑,上车打火,把车头调了个方向,然后降下车窗:“剧组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去说,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他说的是《宗道》剧组,曲泠点点头,“麻烦你了,你路上小心点。”
摆摆手,江淮脚下一动驱车走了,从后视镜似乎还能看到曲泠的身影,还有指尖一抹猩红的亮光。
他微微一笑,集中了精神。
车已经移开了视野,曲泠摸摸手臂上被冷风吹起的鸡皮疙瘩,浑身抖了一下,把烟抽完,又在风中散了散烟味,这才转身按响了门铃。
曲家灯火通明,管家给曲泠开了门,接过她手里的鞋盒放起来。
不同于以往的安静,平时回来,一进门每次都能听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这次却只有女人的抽泣声,断断续续。
曲泠走过去,周春容正依偎在曲东军的怀里,双肩抖动,哭的满地的废纸。
“爸,妈。”曲泠喊道。
周春容闻声抬起头,两只眼睛红肿,冲她招招手,然后头抵在她的肩上继续哭。
曲泠坐在她旁边,手安抚的拍着她的背,眼睛望向曲东军,她爸的眼睛也微微泛红,看来也是难过了一阵。
“去看过爷爷了?”曲东军问她。
周春容还在流泪,曲泠给她擦了擦,“刚从医院回来,曲然在那呢。”
曲东君深深叹了口气,整个人陷在沙发里,神色颓然。
“爷爷怎么会突然血压这么高呢,我听曲然说是没有吃药?”
“爷爷那个倔脾气你还不知道。”哭了好久,周春容终于止住了眼泪,抽噎着说,“瞧着自己没什么大病就不吃药了,我和你爸今天出去,要不是刘叔发现了送到医院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刘叔是他们家的管家,跟着老爷子好多年了,这次的事情还真多亏了他。
把眼泪擦干,周春容皱着眉头看曲泠,说:“怎么穿成这样就回来了?”推了推她,“快上去把衣服换了吧。”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礼服,一番折腾下来也起了皱。
曲泠嗯了一声,又嘱咐道:“你们也快去睡觉吧,这么晚了,明天又该不舒服了。”
直到见两人回房,曲泠这才上楼,等洗完澡换了衣服,已经两点多了。
手机王美轩已经给她送回来了,她看了看,还是给江淮发了条信息。
车开在半路,已是深夜,江淮独自行驶,静悄悄的。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也没来得及去看,等到家了才发现是曲泠给他发的。
——到家别忘了说一声。
不过八个字而已,却让他笑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