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密室内,气氛沉重。
三位虚影神魂入座,魔主的位置一如既往缺席。
或许魔道相聚,会追求共同利益,并且时不时说上魔主一两句,但像今日这样的气氛,倒是很少有过。
合欢夫人不再口花花,更不再关注天凌圣主的夫君,反而十指交叉陷入沉思,时不时就咬牙切齿的模样。
显然是在懊悔着什么事情。
一旁红色虚影也没有开口说话,同样的沉默不言,只是时不握紧拳,有种想要捶桌,却又无从下手的感觉。
“两位,可是发生什么大事?”
终于,苍老的紫色虚影率先打破了沉寂,嘶哑着声音开口问。
多年以来,让众人陷入凝重气氛的原因,还是因为陆凝霜清算魔道的时候,那一日可谓鸡犬不宁,死亡笼罩所有魔道门派,不祥的嗡声挟杂着惨叫。
“哼!无事。”
红色虚影,也就是血煞教教主沉声道,多有不凡的紧攥拳头。
“嗯,只是我合欢宗只是经常迎来不速之客,有点乏倦罢了。”合欢夫人的红色虚影淡淡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生意火爆,才会导致她疲惫。
至于不速之客,两人猜测或许是正道。
合欢宗在玄州转型,春桃城可谓是最大的销金窟,每天进进出出的修士络绎不绝,各大宗门弟子都喜欢去寻欢作乐。
忙,也能理解一二。
比起合欢宗,反倒是血煞教和绝毒堂,一个以血战为主,另一个的以炼制各种毒物为主,想要在正道昌盛的时代,也就是陆凝霜的眼皮下转型很难。
而天魔宗本身就有自己的资源,老是能赶在正道之前,解决红尘无法根治的顽疾,比如瘟城,提前让无法根治的凡民无痛苦之忧,但也引来诸多不满。
因此哪怕是在正道鼎盛时期,天魔宗也未曾有真正落魄的时候,反倒大肆吞并灵魂,使得天魔宗实力越发壮大。
最终还是血煞教与绝毒堂最有压力,毕竟还有弟子要养,自己也得解决资源的问题,为了会出现坐吃山空,最终饿死的局面,也是尝试很多种方法。
血煞教本想效应逆仙盟,从散修身上下手,结果还未正式开始实施,首要的对象就已身死道消!
血煞教教主如何不气?
但又不想让他人看笑话,所以只好将此事压下,独自生气。
“近日老身倒是听说天凌圣主与那复生男子,又是下山游历人间,目的不明,但从天仙楼消息所得,圣主竟生出几分寻常情感,实属古怪。”
嘶哑声音的紫色虚影老者,乃是绝毒堂堂主,对天凌圣主还算是感兴趣,毕竟性情淡薄很是难见。
他从前就想找个无情无感之辈,尝试五毒噬心之术,奈何一直没遇到。
反倒是被陆凝霜一人镇压魔道百余年,覆灭魔道数千各门派,大部分底蕴洗劫殆尽,若不是正魔两道需要保持平衡,怕早被屠戮一空,哪有命留到今天。
否则平衡被打破,必有一方得付出惨痛代价,涉及太多的利益分割。
“时间流逝,人也随之改变。即便天凌圣主,或许也是按耐不住寂寞,才会复生那位夫君。世间就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哪怕是至高存在,也不例外,可惜她太过强制侵占,不如我”
合欢夫人说这话时满是醋意,似乎很喜欢陆凝霜那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夫君
说完,合欢夫人又是话锋一转:“比起天凌圣主,最近倒是听说天魔宗弟子天道酬勤,跃跃欲试,不知是否真假?”
她可不想让别人知晓,陆凝霜把合欢宗当成自家藏书阁的事,多丢脸啊!
而正因为陆凝霜隔三差五来合欢宗拿书,导致作为合欢宗掌权者的她,也落得无家可归的局面,更是雪上加霜。
合欢夫人不跑,还不知会被陆凝霜怎么处罚自己想撩拨姜云逸的事。
剥皮抽筋、挫骨扬灰、五马分尸这些极尽残忍的手段都有可能。
“天魔宗近日确实有些动向,不知魔主是否要重铸魔道大业?”血煞教教主握紧拳头,倒是她蠢蠢欲试。
魔教的存在也有数千载岁月,即便当今是天凌圣主的天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魔教就没有野心。
“若是有机会”
他们早就想掀桌,只是苦无机会。
“魔神化身,或许尚有希望。”绝毒堂堂主环视一圈,想起魔神传说,魔教就是基于对魔神的信仰而创建的。
血煞教冷哼一声:“杀的杀,死的死,关的关,魔神化身不过如此,指不定连自己人都保不住,何谈重振魔道?”
尽管他们从未见过魔神化身的真面目,但血煞教教主的傲气绝无道理。
东海仙宫,其中一位魔神化身就是被陆凝霜一剑斩杀,其余的关在镇妖塔,要么就是不知所踪。
多年以前,即便魔主接触也并未接纳魔神化身,那他们又何必认可?
“所言甚是。”
合欢夫人随口附和,并未在意这些,反倒在想怎么才能有家可归。
与此同时,合欢宗。
陆凝霜正不紧不慢的挑选书籍,直至见到对姜云逸有作用的,才会选择收入衣襟带走,而不是一次性全收。
毕竟唯一一个纳戒已佩戴在姜云逸手上,自己要收只能放在纳戒之中,而姜云逸要是全部取出全烧了
陆凝霜往后可就没参考答案。
“大、大人”
一位女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遵从合欢夫人之命,胆怯的过来询问陆凝霜何时能够将之前的书籍归还?
有的书,合欢夫人自己都没学。
有种珍惜,唯有等到失去才懂得。
陆凝霜看着这名女侍,身上并未有任何血气,显然是合欢夫人特意挑选一位‘她不会杀’的人过来询问。
早在之前,每次来拿书只要见到一名魔道妖人,她都会杀之,毫不留情,反正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到了她这个地位,杀恶人功德所得不高,所做的一切也仅是顺手而已。
现在这位还算“干净”的女侍,陆凝霜倒没急的出手,主要是没理由。
手无缚鸡之力,仅是凡人。
没有采补过,手上更无一条人命。
很明显是合欢夫人特意收来,想要让她与自己交涉的工具。
对魔道妖女的行为,陆凝霜见怪不怪。
特别是见到女侍年纪甚小,就知晓是刚入宗不久。
“书,不在我手上。”
“啊?可这书不是大人”
“在我夫君手上。”陆凝霜淡漠的看她一眼,又道:“我归他管。”
说话的语气平缓,毫不托拖泥带水,但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威严。
话毕,陆凝霜的身影就渐渐朦胧消失,原地不留一丝痕迹。
唯有书架空缺的地方,证明有人来过。
女侍在原地愣了好久,不由得重复一遍:
“我归他管”
她听夫人说,这位经常来合欢宗拿书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天凌圣主!
早在凡尘,女侍就听过陆凝霜的威名与传奇故事。
如今见到本人,果真不凡。
浑身神秘朦胧,无法观见真容与身段不说,就连声音都是缥缈空灵。
即便她是合欢夫人的女侍,但也不妨碍崇拜强者,也就是陆凝霜。
历史上女子成就圣主之位,古往今来只有陆凝霜一人。
杀众魔,震众妖。
正气浩然,地位更是天下第一!
外界都在传天凌圣主的夫君,甚至两人还很恩爱非常,但有人信,也有人始终不信,女侍就是不信者之一,而当下天凌圣主本人亲自对她诉说
这句话,简直像是只能仰望的天上皓月,忽然有一天被人摘走一样。
以至于重复一遍,实在是因为这句话给她带来亿点点震撼。
不过女侍很快双手捂住嘴,生怕自己乱说话早死超生
一直以来,她就是靠着老实本分的优点,才在合欢宗里生存下来。
为此合欢夫人还特意赐她法器护身,只要没有夫人强,任何人都无法窥窃她想法,成为与陆凝霜交谈的工具。
另一边。
此时是夜,地势较为平坦,连避风之地都没有,还是姜云逸施法聚土成堆,才有一处挡风之地。
临近西荒,地上积累的雪越来越薄,显然能够看出那一带不会有白雪幕落,因此也不用担心晚上下雪的状况。
姜云逸一直守着篝火,却时不时用余光看向打坐的陆凝霜,有淡淡荧光在周围缭绕,以及夹杂着一丝魔气。
他觉得陆凝霜是在探查那张邪符的线索,哪怕知晓是血煞教所为,但至少也得清楚对方是什么人。
姜云逸认为陆凝霜有能力做到。
幕后者,说不定自己能打得过呢?
可他不知,其实陆凝霜已出窍至玄州合欢宗,正在挑选书籍。
“怎么样陆凝霜?可查探到邪符的幕后者?”姜云逸见到她睁开眼,立马就从旁边凑了过来,还很近。
“夫君当真是疾恶如仇。”
陆凝霜知道他误会了,却没有明说,只是摇摇头,也是不客气的凑近,弄得姜云逸‘唰’一下往后退。
怕是再晚点,又得被她占了便宜。
姜云逸啐了一声,严肃的看着她:“陆凝霜,你当真是越来越像妖女!”
魔道妖女,恐怖如斯。
姜云逸没见识过,曾经也不敢带陆凝霜踏足过风流之所,就是怕她学坏。
现在倒好,她自己学坏!
总感觉自己生前所有的努力,全部白费,而原因竟是陆凝霜一心想御夫?
总的来说,还是自己的错?
想到这里,姜云逸陷入沉思。
“是夫君自己凑过来。”陆凝霜起身给他铺好毛毯,理所当然道。
姜云逸回过神:
“我凑过去,你就凑过来啊?!”
“嗯,自然。”
“妖女!”
“那我便是妖女。”
陆凝霜背着他答应一声,铺好毛毯后,转身直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即便姜云逸第一时间往后撤,也是被她拽了过去,行云流水的搂腰翻身。
他在怎么扑腾,想要起身都无济于事。
因为陆凝霜整个人已经趴在他身上,很重,压得姜云逸呼吸困难,挣扎两下,抬头道:“陆凝霜,你压死我了!”
“妖女,就得压着夫君。”
“你好重!”
“夫君吃不完的东西,是我负责解决,自然重点。”
“我又没让你吃。”
姜云逸偏头,不想承认。
最近他胃口确实不好,主要是在担忧自己能不能做好卧底,进天魔宗,从而斩杀那位魔神化身赐福者。
要是被魔主发现,还得麻烦陆凝霜出手,又不懂该欠她什么了
每次欠陆凝霜的,总是向他索要一些亲吻之类的要求,不知不觉中,姜云逸惊愕的发现自己习惯了!
坏习惯得改,但陆凝霜偏要让他养成坏习惯久而久之,坏习惯怕是得被她弄成好习惯,也不是没有可能。
没过多久。
挣扎一番,发现自己起不来,姜云逸索性累得躺下,仰望上空。
荒芜之地,星空显得格外壮丽,一颗颗繁星悬挂于浩瀚苍穹,而广阔地面只有一抹明光,也唯有两人相伴。
姜云逸望着,眼中却充满深思。
“陆凝霜,你看天上繁星,多美,你不看多可惜。”
因为陆凝霜是趴在他身上,想要观赏繁星的话只能起身,要么翻身。
姜云逸本想着能借此摆脱。
不想陆凝霜只是调整了一下位置,趴在他胸口,凝视那双倒映星空的眼眸,轻道:“夫君,你眼里就有繁星。”
这句话,当姜云逸愣了好一会,才呢喃道:“怎感觉听过?”
“陆凝霜”
不等他回想与询问。
陆凝霜忽然凑向前,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遮挡住姜云逸观星的视线,发丝也是垂落在自己的脸颊。
姜云逸愣愣的看她,他的时间仿佛定在这一刻,整个人静止了般,仅有噼啪火堆在他耳边低语。
细微暖光透着发丝,落在陆凝霜精致的侧脸上,单手轻碰他的脸庞,似想要仔细端详他此刻的容颜。
却让姜云逸冰得打颤,她的手很凉。
‘云逸,你眼里就有烟花。’
‘凝霜姐,我眼里不光有烟花,还有一个我喜欢的傻瓜。’
那是幼年时的一个除夕,看烟花时姜云逸曾说过的一句话。
她至今记得,当年却不知傻瓜是谁。
如今。
陆凝霜借助火堆微光,在他眸里见到了如今清冷的自己,十分从容道:
“我是你的傻瓜。”
不是烟花,眼里也装不下繁星,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