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又问了一遍空姐, 什么时候才能起飞,空姐回复后来报告给沈峯, “在排队了, 下下一架就是我们。”
沈峯淡淡“嗯”了一声。
小林说:“老板,你要是不那么急今晚回, 现在我们就在酒店睡大觉了。”
沈峯淡淡说:“你家里没人等, 自然不懂。”
小林望天, 最近老板秀恩爱成瘾,他“噢”一声, 转过头问吕落, “吕小姐, 你家里也有人等吗?”
一行人,就他们三个今晚回。从寨子里到市区就花了五个小时, 再到机场又是一小时。刚办完活动就这么颠簸, 确实磨人。
吕落愣了下,“我家里养了条狗,怕他不安生了。”
小林:“唉, 是这样啊,还好不是我一个孤家寡人。”
吕落讪讪地笑了笑。不只为何, 感觉这小林与她说话, 总是阴阳怪气的,仔细想又寻不着什么痕迹。
飞机终于滑行出去,沈峯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尹桑落泪的脸。
就那滴眼泪。
他那点傲气, 不甘,瞬间就被碾碎成渣滓,分文不值。
他都没有见过她哭,到底是有多么心灰意冷,才会在热热闹闹的ktv里,唱着唱着就哭。
歌词道:“你在房间像幻灯片你在我眼里蔓延你在手机你在笔电无法隔绝 你在深夜 像黑咖啡你在我心里面 陪我失眠”
她想念他。
这个想法涌上脑海的时候,沈峯心口一紧,哪里顾得上什么时间,驱车四百公里,当天就到了机场。
很想打个电话过去,米瑞却说她喝醉了,已经回家,估计睡着了。
只好作罢。
没想到又收到语音,点开以后没有声音,天知道他多慌乱,怕她遇到什么麻烦。
忽然听到一声喊骂,心里那块巨石落下,被骂的沈峯,愉快极了。
王八蛋,这个用词,看来他是真的惹到她了。
并不是真心疏远她,知道她回了大院,还是忍不住回去看看情况,半夜里还是忍不住拥她入怀。
但他该赌一赌了。
他回来大半年,是时候检验检验自己的成果了。
如果有效,那自然欢喜雀跃,如若没有,她还在她的壳里,半刻也不肯出来,那他又能如何呢。
铁树都能开花,他便只好守在壳边,总能等到她探出头来的一天。
都是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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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桑做了一场春梦,胸脯被抚摸揉捏,渐渐满涨,口腔里有濡湿柔软的东西强势入侵,身体里像是被塞了跳跳糖,瘙痒感令人难耐又不安。
她扭动着腰,迷迷糊糊地,难耐地轻吟了一声。
腰肢被温热的掌摩挲,慢慢来到了丛林,她拱起腰,又是躲又是迎。
耳垂湿热,口腹里那片柔软,转移到耳后。
热的气息,在耳蜗转了一圈,像有了电,一下子酥麻到四肢百骸。
尹桑撑不住,伴随第二声吟/哦声的,还有她极速落下的腰。
她重重地平躺回床上。
睁开眼。
眼前黑漆漆的,看久了,才隐约能够看到匍匐在她胸口的脑袋。
到底是不是梦?
沈峯在这一瞬贯/穿了。
第三声,高亢地吟。
“是不是梦?”尹桑呢喃着,伸手掐了一把身上男人的腰。
沈峯闷哼一声,更用力了些,重得尹桑直往床头缩。
“该醒了,”耳边有声,缓缓,“宝贝。”
不是梦了,沈峯的声音,是有温度的。
尹桑彻底睁开眼,手推搡着,腿却忍不住勾起他,凑得更近了些。
一下一下,又深又急。
破碎的字句从尹桑嘴里出来,“你,回来,干,什么?”
卖力的男人并未回答她,将她的手往头顶一箍,直颠得她说不出话来。
沈峯低沉的闷哼声中,尹桑眼界里闪过白光,什么都看不到了。
最后的时刻,沈峯在她耳边说:“你。”
迷糊的尹桑,已经不知道他瞎叨咕什么,疲惫让她再次沉沉睡去。
天光已经微微亮了,新的清晨,即将到来。
吕落才回到家。她拒绝了小林相送的好意,独自打车回到家。
冬日凌晨,西北风风声凄厉,路灯光透过枯树,在地上洒了大片的金色,勾勒着枝桠的影子,脏乱的道路旁,连颗常青树都没有,路途尽处,是斑驳的铁门。
这片南四环外的老小区,小产权房,老旧破败。
南边本就是京城最穷的地段,四环外的小产权房,更是集结了形形□□的人。农民工,创业的北漂,落魄的失业者
平时,她衣着光鲜,走在小区里总引人注目,她从来不笑,不与人交谈,除了遛狗很少出门,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弱的女人,牵着一条狼狗,面无表情地走过,总让人忍不住回头看一眼。
她养了一条德牧。
德国牧羊犬,也叫狼狗,大型犬,长得凶,少有单身女性豢养这类宠物,像吕落这样,在外人看来娴熟温和的女性,更不会,然而吕落养它,已经将近两年。
她住在这里已将近两年。
她不是没钱住好的房子,她只是不愿意搬。一来,中高档小区,养狗要报备物业,她的狼狗难过关;二来,她算半个公众人物,这里没有知识分子,没人认识她,轻松自在;最主要的,她想要让自己记得,苦难还没有结束,分毫不能懈怠。
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善良到连小草都不敢践踏的小姑娘,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人,坚信人性本善,这个世界从没有无原由的恶。
直到深山那一次支教。
那时候她写作遭遇瓶颈期,有许多读者说她一成不变,她也意识到了,并想要转型,偶然间在网上看到支教老师的日记,她灵感一来,说走就走。
她选择了一个苗族聚居地,这个神秘的民族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她一边支教一边了解这个民族,了解一些奇闻逸事。支教的日子里,与小孩朝夕相处,内心格外平静。然而,上帝并没有就此给她安排静好的岁月。
她给山里带去知识的星星之火,有没有燎原她不知道,她本身,已经被愚昧之火,烧得遍体凌伤。
没有经过教化的人有多么可怕,她刚开始不懂,直到她被绑起来,塞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她惊觉,说任何道理都没有用,他们坚守着最原始的强食原则,理所当然地认为,人可以用金钱交易,女人只是一种生殖工具,可以交换,可以贩卖;她顿悟,人性本恶,没有社会化的人群,被原始吞噬,没有善良可言,更遑论理性。
刚开始她奋力反抗,伤敌一千,自损一万,不仅没让对方害怕,反而变本加厉,她的竭斯底里,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总之除了那个男人和一个蛊婆,吕落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没有见过别的人。
她被“驯服”了。没日没夜的地下室,她不知道时间是怎么过去的,肚子鼓起来的时候,她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她开始变得沉默,承受蛊婆的“关照”,靠着送饭的次数计算着日子,在胎儿四个月之前,终于“说服”了男人,让她到地面生活。
她终于见到了太阳。
那个村子,就是远离乡镇的生苗之地,公路只有一米宽,杂草丛生,村里的唯一的交通工具是摩托车,没有外边的车子进来过,蜿蜒盘旋的泥路,就算是会骑,没有车技还真不敢乱来。
她明白,只要没有生育价值,她就如同一块鸡肋,那男人是贪恋她的身体的,然而如果不卖掉她,他便没有闲钱去买能够生儿育女的正常女人,完不成传宗接代的使命。
她得想办法弄掉这个孩子。
夜里她坐在门边,抓起冰凉的雪送进嘴里,她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那男人对她拳打脚踢,她撇着气,身体又冰凉,那男人以为她死了,便将她弃之荒野。
夜里她挣扎着跑了出去。
回来后,她已经不是原先的她,失联一年之久,她已经不能正常回到亲戚朋友的视野之中,只能告诉亲戚,自己支教,并且顺便闭关写作,亲戚虽有疑虑,看她的状态,也不敢再多言。
她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只身一人,背井离乡,做一个北漂。
日子还能怎么过呢?她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对前路没有一点憧憬。
她对那曾经以为善良淳朴的少数民族恨之入骨,她想过报警,但她放不下现在已有的名望,作为受害者,也许她会得到怜悯和感慨,但是那有什么用呢?
人的怜悯里往往带着狭隘的揣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也许她会因为此事大火,但是她不愿他人在提及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的标签:吕落啊,那个被拐卖□□的作家。
那么,能她只能靠自己。
也许,她应当找一些目标,找一些事情去做。
她重拾起那杆笔,也许,她可以做的,还有很多。
她吕落,要名利双手,更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毁掉她想要毁掉的一切。历时半年,她的作品出炉。从通俗小说的意义来说,就只是一个刺激又凄美的故事,若从严肃文学的意义上,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社会病,才是她想要表达的东西。
愚昧的人,落后的地方,就应该被这个社会唾弃。
《霓虹寨》,这名字,来自她的苗名。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她只记得,那个恶心的男人,叫她的时候,谐音就是“霓虹、霓虹”,她要记得这段屈辱的日子。
《霓虹寨》,讲的是一个复仇的故事。
主人公洛杨是名警察,为了寻找当年杀害父亲逃匿的杀人犯,他辞职潜入苗族聚居地,在那里生活、考察,在这期间,认识了小学老师霓虹,霓虹长得美丽大方,却是个苦命人,被生父生母抛弃,一个孤寡老人收养了她,幸幸苦苦教养她成人,最后当上老师。
因为爱上霓虹,洛杨放弃了工作,也放弃了寻找仇人,在小学里做了个支教老师,两人齐心协力,帮助学生摆脱封建愚昧,久处之下,日久生情,两人相知、相爱,每天上上课,绣绣花,种种菜,生活安详美好。
平静的日子终究还是到头了。
霓虹被拐卖到生苗寨,洛杨只身前去营救,没想到在生苗寨里,找到了霓虹的生父,迷雾渐渐拨开,洛杨发现当年杀害父亲的凶手,就是霓虹的父亲。
爱恨纠缠,两人最终选择了从定情的芦笙柱上跳下,双双殉情。
身上穿着华丽的嫁衣。
故事以悲剧结尾,悲壮,凄美。
吕落不知道,她自己的人生,又将走向哪里。
或许,这本《霓虹寨》是她人生的另一个转折点,又或许,兜兜转转,一场空。
已经没有关系了,已经如此,不能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