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再也没有联系。她便把那个盒子, 随手扔在了猫爬架上面。
不过她还是能够得知他的动态。沈峯在她们公司可是大红人,许多人对这位财神爷的动向很是关注, 尤其是路涛。
路涛喜欢说, 宋雨菲也喜欢吐槽。
于是尹桑也就知道了,他瑞士出差半个多月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她至今搞不懂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边电影项目如火如荼, 那边欧洲似乎也也风生水起,忙得昏天黑地。
正好前阵子她也忙得很。
不过紧张的复习结束, 学业的担子忽然卸下来, 松懈下来的尹桑, 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今天很空,她决定回咖啡厅去看看生意。
米瑞看见她开着车回去, 尖叫着说真是帅气。
尹桑说:“好好表现, 得空带你兜风。”
米瑞:“姐,你的车?”
尹桑点头,“当然。”
米瑞:“你买这么男人的车?”
尹桑歪着头, “不然呢?”
米瑞:“我以为是沈先生的新车。”
尹桑睨她,米瑞赶紧住口, 不提那个已经消失月余, 见首不见尾的神龙了,“美艳少妇配越野车,哇,太拉风了!”
尹桑瞪了她一眼, 对她的措辞表示鄙视。
美艳少妇?
这称呼真是太辣耳朵了。
米瑞不敢问这些天尹桑都去了哪里,她感觉她今天心情还不错,不想扰了她。就只报告了一些重大支出,还有员工好的或坏的表现。
还有腐竹。
“还是一天三餐,宵夜吃得比以前少了,你不在,腐竹都不太精神,整天整天地睡。”
“它在哪儿呢?”
“在后院呢。”
尹桑不太愿意进去,但还是推开门。腐竹屁颠颠就跑了过来,蹭她的腿。她抱起它,顶了顶脑袋,“好像轻了。”
“可不是,”米瑞犹豫了会儿说,“姐你什么时候才回来住啊?”
尹桑没回答了,抱着猫去咖啡厅坐了。
这会儿店门从外边被打开,进来个人。
“邵先生,”米瑞说,“您很久不来了。”
邵均微笑说:“噢?居然有人记挂我,荣幸。”
尹桑看见他,起身招手,“邵先生,又见面了。”
邵均:“是啊,可真巧,我请你喝杯咖啡?”
“更何况你那天帮了我的忙,要请应当是我请。”
“顺路而已,举手之劳。”
“那也不能让顾客请客不是?”尹桑坚持。
恭敬不如从命。”邵均说。
尹桑和邵均在熟悉的位置落座,分别点了双倍意式特浓和美式。
上巧克力松饼的时候尹桑对服务员说:“是不是上错,我们没点这个。”
老板责问,新招的服务生有些紧张。还好邵均解释:“我点的。”
尹桑讶然。
邵均:“大中午的,喝这么浓的咖啡,来点甜的吧。”
“谢谢。”
“不客气,反正是你买单。”
尹桑微笑。
“那天尹小姐提着行李箱,是刚出差回来?”邵均问。
“回老家了。”尹桑答。
邵均:“原来如此,离过年没多久了,又可以回去一趟了。”
不问问题却让人回答你想知道的事情,是一种语言艺术。
尹桑:“我当时就是回去过年的。”
邵均:“噢?听说一些少数民族有自己的年日,这么说尹小姐是少数民族?”
适当引入能够交流的话题。
尹桑惊喜,“是,邵先生博识。”
邵均:“你的长相也确实不像是汉族。”
尹桑:“是吗?”
邵均:“比如颧骨,以及”
两人你来我往,聊着聊着一盘松饼被消灭,咖啡也见底。
尹桑说:“邵先生,其实十分好奇你的职业,我不属于健谈的人,总是能和你聊很久。”
邵均说:“很荣幸了,不过你并不是你说的,不健谈,也许你只是需要放松一些。”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但她也不是十分关心,微笑说:“也许是这样。”
邵均话锋一转,“最近有让你紧张的事情吗?”
尹桑落入话题毫无知觉,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说:“不知道你有没有过人是物非的感觉,人还是那些人,身边环境却变了,短时间内的极速变化,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我”她顿了顿,自嘲一笑,“忽然不知道如何形容。”
大多数人都感慨物是人非,但尹桑似乎对“物”有着更深的执念。
邵均:“人都是会变的,我们明白这个特质,所以对人的变化,似乎没有太多情绪,但因为物有着更长的持续性,如果连物都变了,人又怎么能幸免”
尹桑忽然微微笑了。
连她自己都没想出来的原因,他一语中的。
心理治疗式的聊天,很关键的一点在:让对方感觉,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想法,理念,都是正常的。
邵均说:“其实无论对谁而言,身边的人,永远比物什重要。就像是认床,虽说换了床睡不着,但即使床没换,换了枕边人,难道能安眠么?”
人格障碍的人,大多都有潜在的恋物癖。他们对人事想得太多,认为物是唯一省心的东西,于是将安托的心思留给了冷冰冰的物件,这些物什不见得多好,他们就是不愿意扔掉换掉。
就像她破败的院落、凌乱的西厢。
话音落下,二人之间保持了半晌的沉默。咖啡厅角落的黑胶唱片机音色醇厚,仔细听却有唱针摩擦唱盘的沙沙声,像流淌着的巧克力,夹着椰蓉或者榛子。
尹桑撑着下巴,“我这的音乐可还行?”
话题转得突然,邵均却没露出惊讶的表情,“我是外行,我有个朋友倒是很喜欢。”
“我也是外行,”尹桑说,“不过我老公喜欢,于是就喜欢了。”
邵均笑说:“挺好。”
阳光渐渐倾斜,下午太阳的影子走得很快,咖啡厅渐渐满客,邵均接了个电话,和尹桑告辞。
她送人到门口,“欢迎再来。”
邵均点头。
尹桑踏进院子里。移植来的树,比房子还高,在萧条的冬日里显得精神抖擞,枝头挂着药袋,在输液。树根的土也是新土,看起来费了不少心思。
水晶玻璃包裹的西厢厨房,看着像是个晶莹剔透的珠宝盒子。
她走到西厢门口,曲指敲了敲玻璃门。很凉。
沈峯曾经提过,她不会做饭,他会。
后面接一句,睡不着,就干点别的。
他说这段别离是因他而起,可尹桑明明白白,这中间她难辞其咎。
兜兜转转,他问她,有没有期盼过他回来。
沈峯啊。
离别因我而起,怎敢过问归期。
现在。
尹桑承认,自己在思念沈峯。
临近饭点,尹桑喂过腐竹晚饭,交代米瑞一些注意事项,就驱车离开。
她想去热闹一点的地方。
想起来宋雨菲一直嚷嚷着要吃民大小吃街的鸭血粉丝汤,尹桑给她打电话。宋雨菲也正好要找她,说在附近办事,二十分钟到。
最近她闭关学习,宋雨菲也没有打扰她,偶尔还给她带吃的,得犒劳犒劳。
冬日天黑得早,晚饭时间,民大后门的小摊已经摆上,觅食的学生在各个摊点前排队,把并不宽敞的小道堵得水泄不通。
不能鸣笛的情况下,顺利通过这条路简直天方夜谭,尹桑顺势把车停在路口,下车步行。
闻到香味,还真是饿了。
民大小吃街,在整个北京高校圈都是出了名的,炸串、酸辣粉、涮串、麻辣烫、蹄花汤、烤猪蹄、鸭血粉丝汤
好吃的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宋雨菲对鸭血粉丝汤情有独钟,尹桑曾经陪着她从东边打车过来吃,来回两小时。鸭血粉丝汤一碗十三,打车费可不止一百三。
等到宋雨菲,两人在鸭血粉丝汤摊点占了个桌子,桌上满满地摆着餐盒,乘着各式的串、汤,宋雨菲很满足,端着两杯奶茶落座。
东西不知道干不干净,两人大快朵颐,完全不计较。
宋雨菲:“感觉我在这中间像是奇怪的老阿姨。”
周围都是风华正茂的学子,宋雨菲踩着细细的高跟鞋,着一身通勤装,外边套呢子大衣,回头率十足。
“哎,老了”她环视一圈,感慨,“看看那些小情侣,那个腻歪,令老阿姨羡慕嫉妒。”
尹桑:“你大学的时候和路涛,也是腻歪小情侣中的一员。”
宋雨菲瞪她:“不提那只狗,还能做朋友。”
尹桑憋着笑。
宋雨菲:“哎,倒是你,我就不信没有人觊觎你这朵高岭之花,劝你啊,在学校的时候能谈就谈,出去以后就更难了,不管怎么说,大学时代的恋爱,还是很美好的。”
尹桑不为所动,闷头吃。
宋雨菲撞撞她,“我只不过是错误的例子,你要知道还是有成千上万个正面例子的。”
尹桑抬起头,“姑奶奶,请问已婚妇女怎么来一场校园恋爱?”
宋雨菲:“得得得,敷衍我也要有点可信度行吗?”
尹桑低头专心吃,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模样,“我今晚想搬回去了。”
宋雨菲一怔:“啊,行,可终于让我清静了。”
两个人几乎把整条街吃了个遍,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两个人贫了一路嘴,快到家了宋雨菲才想起来说正事。
还是关于吕落的事。不过这次不是坏事。
因为限书号,之前说腾资源,年底仅剩的书号便给了吕落,但是这吕落不知道是大发慈悲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又把这唯一的书号让给了尹桑。
年底虽说是图书淡季,但对于吕落这种畅销作家来说,是不成问题的,关键是,她涅槃归来,年前上市的书对她来说尤为重要,不仅能够趁热打铁,还能给她编剧的电影造一波势。
可谓是名利双收的关键。
所以宋雨菲百思不得其解,她可不认为吕落有这样的好心,即使吕落有,路涛那个财迷怎么可能答应。
可这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尹桑前两个月交的稿,封面都已经出来了,已经进入最后校对阶段,马上就能排版印刷。
“赶紧把序言给写了,明天晚上八点前交给我,公司今晚就发官宣,记得转发。”
尹桑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无所谓,“行。”
到家尹桑就开始收拾东西。
宋雨菲勾着她的肩,“诶,要不你还住这吧,我一个人也是住,我们两个孤寡老人,相互慰籍慰籍呗。”
尹桑嫌弃地看她,“谁要和你相互慰籍?”
“哇,你太色了。”
尹桑把行李箱扣上,人已经到门边。
宋雨菲:“我说真的,你忽然走了我还真不习惯,你说你非回去干嘛?”
尹桑说:“回去等我老公。”说罢拥抱了一下她。
“”
宋雨菲瞪她一眼,摆摆手,不再阻拦她了。
等人走了,宋雨菲一个人干瞪眼,愣了会儿,找衣服洗澡准备看看剧,尹桑在的时候,为了给她安静的复习环境,她连电视都没看过。
洗澡洗到半听到门铃响,“谁啊?”她喊,外面好像听不到,没回应,门铃一直在响。
想必是尹桑这妮子忘记什么东西了。
她赶紧草草洗完,包着个头巾就去开门,“我就说你不想走吧,你说你”
门打开,宋雨菲一句话噎在喉头。
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皱着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她同样疑惑地看着他,“ 沈总?”
她倒是认识他,但他不认识她啊,这深夜造访,什么情况?
“你好我找尹桑。”
“呃啊?”
“我是她丈夫,沈峯。”
?
!
宋雨菲花了好一会儿组织语言,“她刚才走了。”
“去哪儿了?”
“搬,搬回去了,回她家里了。”
“谢谢。”
沈峯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
宋雨菲整个人都僵直了。沈峯,尹桑的丈夫。
“what?”她一边关门一边自言自语,“好个尹桑藏得够深的,居然都结婚了还跟我保密,太不厚道了”
吐槽到半,顿住。
尹桑没有保密,她甚至强调过很多次她有老公,现在回想起来她的神色也是认真的。
是她自己从来没有当回事。
尹桑实在没有已婚妇女的感觉,仅在校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迷惑人了,更何况,结了婚的人,柴米油盐过日子,气质上总会留下印记,而尹桑没有。
联想起这半个多月来,尹桑独来独往,无人问津,或许,这段感情并不是那么顺利。
但是刚才,沈峯问起尹桑时,那种温柔的感觉,也是骗不了人的。
哎,红尘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