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桑回到店里,正是下午茶时间,店内人满为患,沈峯坐在窗口位置,旁边座位,两个女生毫不掩饰地打量他。
“姐,老板在那边,等你好久了。”服务生米瑞一见她,就凑过来报告。
尹桑说:“谁给你发工资?”
米瑞堆起笑脸说:“老板,沈先生在那边等你,没来多久。”
沈峯这会儿正低头,抚着腐竹的脑袋,腐竹像是舒坦极了,尾巴一摇一摆。
尹桑在沈峯对面落座,腐竹懒洋洋睁开眼“喵”了一声,继续睡。
真敷衍。
沈峯上下打量她,轻轻挑眉,“有课?”
“嗯。”
“挺好,”他说,也不知道是指她的穿着还是别的什么,又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问话虽稀松平常,但尹桑还是头一次听,内容日常,语气温柔?
他大概是怕她迟到,尹桑点点头说:“赶趟,晚上回去吃饭,我记着的。”
沈峯不再逗猫,撑着桌子凑近了些,突然左右看她。尹桑莫名其妙,“干嘛?”
“睡得可好?”他问。
她更莫名其妙了,瞥了他一眼,嘀咕:“没病吧。”起身就往后院走了。
沈峯嘴角一弯,慢条斯理地起身,拿起她落在沙发上的双肩包,也往里头走。腐竹这会儿睁眼,正要跟上去就被人给抱起来了。
抱着腐竹的女生跟同伴说:“哎,你有没有觉得这只猫有点眼熟啊?”
同伴说:“你还看猫吗,那男的真好看,男人摸猫,怎么可以这么好看而不违和呢?”
女生嘀咕:“我知道了,好像有一阵子火过表情包。”
同伴嘀咕:“那男的笑着拎包,那样子看着真an,那女的是谁啊?”
“”讲不到一块去的两人终结了话题,专心逗猫。
尹桑这座四合院,东厢和前身儿打通做咖啡厅了,只留着西厢和正房,正房就是主卧,左耳房做了书房,右耳房做了衣帽间。剩下西厢,用来囤店里的货物。沈峯的行李箱,就被扔在里头。尹桑开门把行李箱提出来,“呐,你的东西。”
杂货间?这待遇可真好,沈峯接过行李箱,往正房走。
尹桑说:“我这没有客厅。”
她没留出待客区,一年到头也没几个客人可接待的,在咖啡厅就可以解决。
沈峯说:“开门。”
她这后头,除了她自己,就连在店里干了两年的米瑞,都没有进来过。沈峯每次回国,他们一般在他那,或者住大院,甚至在酒店,没来过这。
下意识的,尹桑说:“你干嘛?”
沈峯突然笑了,“你不开门我怎么进去?”
进去?里头只有床。尹桑低头看手机,兀自计算:“六点得到大院,五点二十就得出发,要做的话我得洗澡,五点洗,嗯,现在四点四十,二十分钟,嗯”她抬头,“你二十分钟就够了?”
沈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在计算什么,轻哼了一声,拳头拧着箱子的手提,紧得青筋暴起。
她尹桑的脑子里除了那档子事,就没别的了?
沈峯压了声音,说:“够不够你不清楚么?”
尹桑:“确实不够,那走吧,改天。”
沈峯:“先开门。”
他眼神直直,眯着看人的时候,尹桑知道,他耐心告竭了。她慢悠悠走过去开门,他率先走进去,环视一圈,“地儿倒是不小。”
若有所指地。
她的房间主色调是白色,混着四合院原始的木色,看起来干净又唯美,和她本人不是很搭,和沈峯更是不搭。屋子本就不高,又装了精致的吊灯,沈峯这会儿站在里头,伸手就能够着。
空间看着都狭小了些。
他把行李箱就搁在地上打开了,把洗漱包,剃须刀拿过去放洗漱台上,睡衣扔床上,衬衫一件件拿出来,抱住往衣帽间去。
尹桑就靠在门边看着他忙活,眉头越皱越紧,这会儿听见沈峯在衣帽间里头叫她,“还有多余的衣挂么?”
“”她走进去,趴在玻璃门上,“沈峯,你到底想干嘛?”
“如果你能稍微温和的叫。。。。。。”他说。
她盯着他的眼睛,像要看透他。
他微垂着眼皮,回视她,“我是你丈夫,尹桑。”
尹桑眨了一下眼睛,好久又眨一下,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点头自言自语,“没毛病,又没说不是。”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现在的行为,可以说合理,又可以说脱离轨迹。好像,太熟稔了些,她和他,好像不能这么说话。但是他说得也没错,他是她丈夫。可这中间,又有什么关联?
她觉得沈峯今天,寻常得很不寻常。脑袋转得烦躁!
“所以衣挂呢?”沈峯不依不挠。
尹桑把自己扔床上,边上就是沈峯的睡衣,有他的味道。她回答:“白色立柜下面数第三格。”
“尹桑你这全是白色立柜。”沈峯回,伴随着悉悉索索整理衣服的声音。
尹桑突然喊:“你有病啊!”
悉悉索索的声音没有了,空间静了,前厅好像有客人的嬉闹声传来,外头还有腐竹“喵喵”的声音。
尹桑喊出一声,愣怔了。刚睁眼,阴影罩过来,沈峯的脸放大,靠近。他手臂撑在她身侧,凝目看她。
“你怎么了?”
她的额头在冒汗,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她没意识到她把手边他的睡衣攥得紧紧的。
沈峯瞥一眼她的手,抓住了慢慢打开,眼神回到她脸上的时候,她迅速换上一副表情,半抿唇笑着,眉眼一弯,瞬间就带了些惑色,她抚上他的脸颊,缓缓说:“现在要,也不是不行。”
说着就勾他的脖子吻他,整个人吊在他脖子上,看起来猴急极了。
她的香气一扑上来,沈峯没有什么抵抗能力,很快就反客为主,转瞬两人上衣就褪尽,情迷间有含糊的声音说:“你不是要住这的,对吧?”
沈峯停下动作,低头看,身下尹桑眼神迷离,似乎刚才的声音并非来自于她,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拳头忍不住攥紧,挥下去,最后落在被子上,没声没息。
他起了身,穿好衣服给她穿,尹桑又笑眯眯地看着他,像是很满意他的伺候,穿好了他说:“时间来不及了,走吧。”
尹桑叹口气,一脸惋惜,“哎,可惜。”说着进衣帽间换了一身乖巧的衣裳才出来。
沈峯说:“我不住这,东西先放着,懒得收拾了。”
尹桑点点头说:“行,吧。”语气淡淡的。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路过前厅米瑞把尹桑准备好的茶叶送上来,二人便开车往大院赶。
一路无话,这回是沈峯开车,尹桑在睡觉。
沈峯看她的侧脸,温和恬静,爪牙尽收。
自己再一次,忍不住来见她。他发觉,回国以后,那种情不自禁并没有因为她的激怒而削减分毫,反而是更甚。。。。。。
虽然她的激怒,看起来从不刻意。
这些天,通过米瑞的线报,他掌握着她的起居动向,没有哪里不同,平平和和的,只是不出门罢了。可今天,她把他的行李箱,给扔出来了,米瑞说,她还踢了一脚,好像已经不爽很久了。
他的归来,到底是给她的心情带来了一丝波动。他出现,她总往那方面想,真令他暴躁,他忍住,她显然也妥协,但最终还是演不下去暴露了,她忍不住发泄情绪,又试图挽回,翻脸快得像翻书。
她一点都不能容许他人侵占她私有的领地。她企图不表现出来,但是总忍不住在某个点爆发。
人前人后、不同人之间、同个人不同时间段之间表现不一致并且反差极强,伴随夸张言论和行为,又有些表演癖的端倪。。。。。。
沈峯转过头专心看路况。车如流水,华灯初上,热闹的城市,寂静的车厢。他离开几年了,城市变化着,人也是。他不知道,这时候回来,是早还是晚。
有关尹桑的事情,他从不敢轻易下论断。
一切不过且走且看。
尹桑没有睡着,她甚至知道沈峯时不时看向她。
今天的他,或者说,这次回国的沈峯,让她有些惶恐。
她一直认为,只管身不管心,是沈峯最想要的相处模式,而他似乎主动脱离了他们之间约定俗成的模式,但又没有特别明显。而她竟没有陪他演好,竟把心底里的想法喊了出来,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虽说时间和空间可以改变许多事,但是更多的是变淡。两地分居,没有感情基础的条件下她和沈峯注定只能剩下身体欢愉。而这几次的沈峯,太不一样了。
怪现象。
快到的时候,尹桑听见沈峯叫她,她睁眼。沈峯说:“我的火机呢?”
尹桑说:“嗯?噢,好像在我那。”
“好像?”
语气上扬,有点凶了,她回答:“对啊,不知道搁哪儿了。”
“找到它还给我,务必。”
“别人送的?很重要?”
他转过脸,“很重要。”
尹桑低头抠手指。
她也送过他一只打火机,攒了大半年零花钱,最后亲眼看着它被扔进垃圾堆里。听见他对他的朋友说:“尹桑这样的女生,我这辈子都欣赏不来。”
呵,很重要?尹桑笑笑说:“可能落在吧台了,找到了还你。”
回去她就给他扔了!
沈峯果然神色缓和,点了点头。
尹桑别过脸去看窗外。车子驶过高树掩隐的街道,外头黑,车窗上便印着她的脸,五官精致好看。嘴角还弯着,眉眼看着温和、真诚。
她审视着车窗里的自己,乖巧大方。可以了,到了沈家,便保持这个模样。
每个寄人篱下的人,都是最有天赋的演员,她想要的,从来都假装不想,不喜欢的,咬牙说喜欢。
以至于她说,她不喜欢他,他信了。她说勾引,他便真当,那是一夜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