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他们的脸竟然逐渐清晰起来。清晰得不像是一个个的老鬼，就像是现在村子里的那些乡亲。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丑的俊的，一张张生动的脸和表情都出现了。
这是沐浴过甘露之后的结果吗？
那些老鬼接着又做了一个动作，他们伸出手，朝我作了个深深的揖，那是一种旧时的礼节，现代人早就都不用了。但是我知道这个礼，算是很大了。
街上所有的老鬼，都在朝我作揖。
我也愣了，这又是几个意思。
还没等我弄明白怎么回事，这些老鬼作过揖之后，脸上露出了一种轻松释然的表情。
从他们生动的表情上判断，这是他们如释重负，终于解脱了的表现。
很快，他们现在看上去很清晰的身影又开始模糊了。
从清晰到模糊，再由模糊变成一道道的淡影。
最后从淡影逐渐消失。
街上几百名的老鬼，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就在这街上完全消失了。
我急忙摸出通魅铜钱，通过那铜钱眼望街上看。
街上空空如也，从来没有过的干净整洁。
这几百名民国老鬼，一个都看不见了。
我冷静了一下，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事实就是
，这甘露符被我误打误撞用到了极致。发挥了它该发挥的作用。
那落下来的水滴，绝对不是雨滴那么简单。
既能称之为甘露，那应该就是圣水神水，我琢磨着怎么也能和观音菩萨的玉净瓶里的水一个性质了吧。
看到那些老鬼的反应和发生的状况，我大致能够猜出，那甘露符发出去是能够降下甘露的。而这些甘露刚好能够化解这些老鬼身上的怨气。
不要小看这些怨气，这些老鬼都是死于民国时期，被一场鼠患和鼠疫夺走了性命。而且据老烟描述，他们是死于那个鼠郎君的复仇，和正常的鼠疫还不一样，所以他们死后自然是怨气十足。
而后他们的魂魄无法投生，又被人建了一座白虎神庙给镇住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怨气越积越多，直到前几年拆了白虎神庙后，才跑了出来。
所以这些怨气是积攒了百年的怨气，不是做几场法事就能消减的。而这道甘露符，竟然就有如此神效。
甘露符降下甘露，化解了这些民国老鬼的怨气。而后他们就借着甘露，放下了阳世间的种种怨念，甘心情愿去赶往阴界转世投胎。
在离开之前，他们集体对我作揖表示感谢
，因为是我发出的甘露符。他们临走的时候，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怨气，一身清白地去投胎，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而对我来说，一下子就度了几百个鬼魂，同样也算是一种积攒阴德的行为。
当然度了他们给我带来更大的好处还是，在砀庄村他们不能再阻挡我了。
而且在这砀庄村里，少了这些民国老鬼，我的压力也能减轻许多了。
尽管这些老鬼不能再阻拦我了，但是我再想去追葛康顺，也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这老家伙早已经没了踪影。他弄来这些老鬼原本就是用来阻挡我追他的。
此时他想必已经离开了村子。
我既然追不上他，就只能想办法从村子里正常跑出去追他了。
而且我也大概猜到了葛康顺去的目的地，很可能还是那座白虎庙。
其实这些老鬼并没有耽误我太多的时间，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看到葛康顺在干什么。
我提着刀，顺着这条已经清净下来的村路往村口狂奔。
我也不知道我如果看到葛康顺会发生什么，但是我必须尽快找到他。
这里距离村口有一段距离，但是我一路疾奔，也很快就看到了村口。
还没等我跑到
村口，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因为我看到了两个人影挡在了村路上。
随着那些民国老鬼的离去，他们身上的鬼气自然也就消散了。原本被遮挡住的月光重新倾照下来，让这一条村路如昨日般素白。
但是那两道人影，在这片素白中显得格外突兀。
我在距离他们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挡路，而是我感觉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前面而来。
那两个人影，一个稍微高点，但是也没高出多少。另外一个的个子稍微矮了一些，体型比较瘦弱。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到地上，清晰可见。
我握着刀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这两个人身上的杀气竟然比那些民国老鬼还要重。
他们守在这里，显然就是在等我。我再发现了他们之后，他们也在朝着我这边慢慢地走了过来。
看到那个稍微高一点的人走路的姿势，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谭鬼婆。
而且我认出来，这次走过来的，就是白天的时候从坟里跑出来的那个金刚玉尸。
她果然还在村子里。
那另外那个人影是谁？我好像并没有见到过。
终于，我和那两个人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
近，他们也在最后不到十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月光照下来，照在谭鬼婆那张发绿的脸上。此时到了晚上，她脸上的白色绒毛再次长了出来，看着能有半寸多长。相信此时她的身体上也已经生出了这种毛发来了。
月光同样也照在另外一个人的脸上。
我看到那张脸，顿时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谭小安。
我曾经在谭婆的家里看过照片，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谭小安当时从家里跑出去的时候，就是这个年龄。
我也曾经在谭婆家里，看到过谭婆和谭小安的对话过程。那个谭小安我确定应该是一道魂魄。但是我今天看到的，有影子，和谭婆的金刚尸站在一起，显然也是一具尸体。
原来是他？
说到底还是我疏忽了。
白天的时候我亲手挖开了谭婆的坟，当时我打开了谭婆的棺材，发现了谭婆的僵尸。
但是我完全疏忽了，那棺材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什么东西。
我刚才突然想起来，在去砀庄墓园的时候，老烟曾经给我讲过，当时谭婆自杀之后葬到墓园的时候，村里人是把她和她的那个儿子谭小安一起合葬了的。
这也了却了谭婆生前一直牵挂的儿子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