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叔继续给我讲起当年陶家生孩子的事。
“陶家男人要杀了那孩子，可是不管那孩子怎样，毕竟也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陶家媳妇拼死护着那个孩子，最终男人也没下得去手。不过这流言算是在村里传开了，男人也遏制不住，都传言女人是和别的野男人偷情生的孩子，而那个野男人可能就是村子后面修成人身的老鼠妖。这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妖怪，留不得的。”
我点点头，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是在民国时期，那个时候的人，思想肯定是很古老陈旧的，传出这样的言论一点都不稀奇。别说是那个年代了，就是当今，在很多偏远的地方也经常会传出类似的言论。而且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坚信不疑。
“烟叔，那后来呢？”我又问道。
“后来？你说哪个男人到那个时候了，还能保持平常心？那个孩子就没有一点的地方像自己。即便是再相信自己的妻子，那时候的心理也会崩溃的。那男人一气之下，连他媳妇都要杀，后来还是村里人冲进去拦住了他。毕竟是发生在自己村里，出现凶杀案对村子也有影响。于是那陶家男人就把自己老婆给休了，又把她给撵出了家门。那陶家媳妇
便抱着孩子离开了家，村里的人唯恐避之不及，又认为那孩子不祥，没有任何一家敢收留她。不仅如此，还有很多村民追在女人后面骂她水性杨花，还一定要杀了那孩子以绝后患。没办法，女人只好抱着孩子离开了村子。她当时刚生完孩子，体力很虚弱，不可能走太远，没办法就在村子旁边的白虎庙里栖身。”
“白虎庙？她留宿在了白虎庙吗？”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烟叔问道。
我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这白虎庙在砀庄村的历史上，占有很大的戏份啊。”
“那当然。我们村子原本就是白虎村嘛。白虎将军也一直庇佑了我们村子上千年了。只是陶家媳妇当时留宿在白虎庙，也是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去的。她抱着孩子去了白虎庙留宿，当天晚上就被人给发现了。发现她的人是每天负责打扫白虎庙，并且给白虎将军上香祭祀的一个村民，叫刘威。你知道这个刘威是谁吗？”
“我哪知道？”
“这个刘威，就是我爷爷。当时他十几岁，有个差事就是负责每天打扫白虎庙。”
“刘威？烟叔，你爷爷怎么姓刘啊？”我疑问道。
“废话，我爷爷怎么就不能姓
刘？”
“不对啊，你爷爷姓刘，你怎么姓烟啊？”
老烟气得直冒烟：“我说你看起来透精百灵的，长了个什么脑袋，怎么这么想问题？我叫老烟，那是外号，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姓烟了。我姓刘，我大名叫刘保国。”
我嘿嘿一笑：“我知道老烟是你外号。我不是看你说的有点紧张，调侃一下，活跃活跃气氛嘛。”
老烟一撇嘴：“别打岔，正讲到关键时候就让你给打断了。我刚才说到哪了？”
我提醒道：“说到你爷爷发现了陶家媳妇住在白虎庙？”
“啊对。我爷爷发现了陶家媳妇。当时陶家媳妇苦苦哀求，说如果晚上没有地方住，孩子会死的，她也会死。当时的天虽然还不是隆冬，但是到了晚上外面很冷，刚出生的孩子没有什么保暖衣物很容易冻死的。我爷爷也是心软，便答应了陶家媳妇，让她在那白虎庙里住几天再说。”
我点点头：“你爷爷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敢这么做，的确是很有胆识啊。”
“是啊。我们刘家的人，都有一个善良的心。不过这么做，我爷爷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啊。陶家媳妇在那白虎庙里藏了三天，一直都是我爷爷偷偷给她送点吃
的，不然她和孩子都活不了。但是好景不长，陶家媳妇躲在白虎庙的事，很快就被其他的村民给发现了。于是村民们再次集结，把陶家媳妇又给撵出了白虎庙，我爷爷还受到牵连，被绑在柱子上毒打了一番。”
“这就有点过分了。女人带着孩子，那也是两条命啊。”我听了不免有些唏嘘。
“谁说不是呢？但是当时村民就是认为那女人和鼠妖苟合，生出来的孩子不祥，即便不杀死，也必须不能留在村子里。当时那种时候，没有人敢提出让女人留下。那陶家媳妇只能带着孩子离开白虎庙，离开砀庄村。后来是在距离村子三里地的一个路边土地庙里栖身。白虎庙里还能遮雨挡风，那破败的土地庙里，断壁残垣，房顶还露着窟窿，四处漏风。但是没办法，在那留宿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好得多。
可是在那土地庙里，我爷爷也不敢去给她们送吃的了。她们住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了，吃的更是没处去找。而且这么折腾下来，那陶家媳妇自己也被折腾得生了病，奶水也不足，孩子一直在哭。眼见着这娘俩就活不了了。”
烟叔讲的不快，但是每句话说得都很清楚。从他的描述中，
不难想象出当年的那娘俩所遇到的处境。我知道当年的灭村事件，一定和这娘俩有关，也就更加集中精神去听。
“天无绝人之路。”烟叔话锋一转，说道：“也许是老天垂怜，也许是他们命不该绝。就在他们俩眼见着就要饿死的时候，突然那土地庙里进了不少老鼠。那个年代，物资并不丰厚，即便是富庶人家的粮食也不是堆积如山的。所以那年代的老鼠也都不是很肥壮，但是那些老鼠好像对陶家媳妇的那个孩子格外喜欢。陶家媳妇本来是昏睡中，孩子放在一边。她听到动静，醒来的时候看到那些老鼠，正叼着一些糊糊状的食物去喂那个孩子。”
“啊？”听到这个，我不免也有些恶心。
“陶家媳妇一看，支撑着起来去驱赶那些老鼠。可是她的体力并不足以让那些老鼠散去。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孩子本来在哭，吃了老鼠喂的东西之后，就不哭了，沉沉地睡着。她一想，反正自己和孩子难逃一死，只要能活着，吃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关系呢？同时，那些老鼠也从外面搬运来一些谷子，马铃薯之类的食物，陶家媳妇也算是跟着受益，靠着老鼠的接济，勉强活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