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陈曲年被一通电话吵醒,迷迷糊糊看了眼屏幕点了接通。
接通后电话那头许久没吭声。
陈曲年以为是错按了,正打算挂。
裴于怀开口了没头没脑的一句;“阿年,我也想吃糖。”
像是得到不公平的小孩,在和大人诉说委屈,细细听似乎还有些无可奈何。
“你幼不幼稚。”陈曲年气笑了,大半夜给人打电话说要吃糖。
裴于怀也跟着笑了,就为了颗糖,想到现在;“是挺幼稚的。”
黑夜中两人的笑声格外的明了,一个是平常笑,一个带着不明不白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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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周末好天气,季竹音突然不知道哪根神经搭对了,勤快地把房间上下左右打扫个遍,一粒灰尘都不放过,然后出门倒垃圾成功把自己锁在家门口。
蒋文又远在外地出差,季竹音只好去医院找季宗拿钥匙。
医院离得不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季竹音走得快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心外内科人不多走廊上很安静,医院前台的护士认识季竹音笑着和她招手;“小音,季主任还在和患者家属探讨病情,你先过来坐会。”
季竹音点点头,笑着走过去。
“吃糖。”前台护士拉开抽屉,里面是满满一抽屉的糖果牛奶,这些都是给那些哭闹或者是乖乖的小朋友的,心内科有时会有很多小朋友,他们就及时常备着。
这时正好一个小女孩走出来,护士立马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询问;“心好怎么了出来呀,是哪里不舒服吗?”
心好脸上满是委屈;“我找不到哥哥。”
季竹音猜测这大概就是前段时间季宗提起的那个小女孩。
护士摸摸她的头,给她一颗糖;“哥哥在和医生聊天,待会就来了。”
心好眨巴两下眼睛;“聊我什么时候回家吗?”
护士神色一愣,还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对,聊心好什么时候回家。”
心好开心蹦蹦跳跳;“哥哥快点出来,我想快点回家。”
护士连忙压制住她;“再等等哥哥马上就出来了。”
季竹音心里泛酸,眼前的小女孩瘦弱得不成样子,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脸色蜡黄,胸前有一条很长的疤,像蜈蚣一样,一直往下蔓延。
小女孩好像发现了她,走过来拉起季竹音的手,眼睛亮亮的;“仙女姐姐。”
季竹音笑着,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你也是小仙女。”
心好满脸骄傲;“嘿嘿,我哥哥也这么说。”
“陈心好。”
一道急切的声音响起,季竹音最先看过去,电梯口站着一个老人 ,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陈心好回头,笑着跑过去;“奶奶。”
老人躲开陈心好伸过来的手,满是责怪地说;“你怎么又跑了,你能不能懂事点。”
“奶奶,哥哥不在病房我一个人害怕就出来找……”老人脸上满是怒气,心好的声音越来越小。
“一天就知道缠着哥哥,你是要累死他。”老人戳着女孩的脑袋;“陈心好,能不能懂点事。”
陈心好低下头不敢说话,跟着老人回了病房。
“小女孩可怜,家里重男轻女,父母不管又生这么严重的病。” 护士摇摇头,叹了口气;“还好有一个好哥哥。”
季竹音心里不是滋味,到底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做到这样残忍,就算再怎么不爱孩子,也不至于在生病的时候一次也不出现。
“音音,怎么来了。”
季宗站在办公室门口。
季竹音走过去;“出门倒垃圾忘记带钥匙了。”
季宗看了眼手表;“快十二点了,要不在食堂吃了饭再回去。”
“好。”
路过病房时季竹音往里看了一眼,刚刚的老人不在了,心好独自一人坐在病床上,小小地手臂用力拧开保温盖,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边吃还在边念叨着什么。
饭有些噎,心好咽的用力眼眶都红了,她举起手给自己加油鼓劲;“多吃饭身体才会强壮,要成为大力士早日出院。”说完还不忘凹一下肌肉。
季竹音觉得心疼又好笑,转头问季宗;“爸爸,心好什么时候能出院。”
季宗往里看了一眼,摇摇头;“病情比较严重说不准。”
季竹音没说话,心里掀起阵阵波澜,最后饭也没吃几口,回去之前季竹音想再去看看心好,便悄悄地走过去。
今天阳光格外好,温暖的光透过窗户一直延伸到病房门口。
季竹音探着头往里看,一瞬间怔在原地。
少年脸上挂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怎么又不开心了,告诉哥哥呗。”
心好站在床上,双手叉着腰,头偏向一边;“我想回家。”
陈曲年神色一顿,又立马挂上笑;“行,过几天就带你回家。”
心好撇撇嘴;“永远都不要再来这里了。”
陈曲年笑着点头;“永远也不来了。”
心好满脸的欢喜;“真的吗?”
“不相信哥哥。”
“相信。”心好伸出手;“拉钩,一百年不变。”
陈曲年揉了揉她的头,伸出手和她小拇指勾上。
心好满脸笑;“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病房里满是欢笑声,季竹音收回视线靠着墙壁,心好是陈曲年的妹妹。心像是被蚊子咬了个大包,不管怎么挠也挠不到痒处。
过了会病房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季竹音连忙往后退几步,假装经过。
陈曲年从病房里出来,正好撞上走过来的季竹音,四目相对,有些诧异;“七楼。”
“陈曲年,这么巧啊。”季竹音举起手,弯唇对他笑。
陈曲年垂眼看着她;“回家吗?”
“嗯要一起吗?”她主动问出了口。
陈曲年的目光有些炽热,季竹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在家一般都是穿睡衣,出门倒垃圾就在外加件羽绒服,穿的还是拖鞋,挺没形象的,被陈曲年这么看着,季竹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曲年笑了声,转身往前走;“走吧。”
“好。”季竹音连忙跟上。
前台护士刚好看到季竹音随口问了句;“小音回家了呀。”
季竹音点点头;“是啊,再见。”
电梯里两人一阵沉默,季竹音倒不觉得尴尬,默默地站在陈曲年身后。
出了医院,陈曲年没像平时一样玩手机,而是和季竹音并排走着,他走得很慢很慢,像是故意的。
“吃饭了吗?”
“没,你吃了吗?”季竹音本来想说吃了,又想到老人只带了一份饭,陈曲年肯定没吃,或许他们可以一起吃一顿饭。
“也没。”陈曲年看着不远处的一家麻辣烫店,轻声询问;“吃吗?”
季竹音没有丝毫犹豫;“吃。”
陈曲年笑了一声,点点头;“走吧。”
靠近医院的原因店里人很多,位置坐得满满的,老板烫菜收盘子忙不过来。
季竹音抬头猝不及防地撞上陈曲年的视线,漆黑深邃的眼眸慢慢地弯起,语气不似平常;“要不换一家,也在附近。”
季竹音呆呆地点头;“好。”
两人依旧并肩走着,路面还残留着未化开的积雪,阳光打在陈曲年身上晕淡黄的光晕,余光里季竹音一遍遍地描绘陈曲年的样子,车水马龙不易入耳,心跳在重新找规律
即使出了太阳,呼出的气也带着雾,陈曲年侧头看了她一眼;“冷吗?”
季竹音摇头又点头,想说不冷,但缩起来的脖子出卖了她;“还行,脖子有点冷。”
陈曲年取下脖子上的围巾,递给她;“凑合会。”
季竹音愣住原地,她以为陈曲年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他居然取围巾给她,一时间她既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陈曲年见她没反应抬起手穿过她脑袋,把围巾套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
冷意被覆盖,陷入柔软,带着他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
“别冻着。”陈曲年的嗓音夹带着笑,和柔软的围巾一样裹住了她疯狂跳动的心。
为什么?
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走在一起。
季竹音下巴往里埋了埋,抬眼看他,少年身子板正,走在前面,宽阔的背挡住寒风。
他就像一堵温暖的墙,永远走在前面,即使闷头撞上,也不过是一阵柔软。
今天我好像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你,我发现更加喜欢你了。
是期待你同样喜欢上我的喜欢。
麻辣烫店离得不远,在拐角巷子前面些。
店面还挺淡两铺上下两层,这个店门口围了不少外卖骑手。
季竹音看了眼店招牌,张大京麻辣烫,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谁想一进去的时候碰到个熟人。
“唉,七楼。”张京站在前台热情地招手。
季竹音笑着回应;“你也吃麻辣烫。”
张京拍拍胸膛语气满是自豪;“在下大京麻辣烫唯一继承人。”
张京挑眉;“想吃什么张老板请你。”
怪不得觉得店名字有点熟悉,季竹音竖起大拇指;“张大京麻辣烫,好名字,得宰你一顿。”
“尽管吃,店里的食材够够的。”张京甩甩手;“来十个你张老板都不带怕的。”
张京这才注意到季竹音身后的陈曲年;“哟,阿年也在。”
陈曲年没有理张京的奇怪,淡淡地说;“去拿盆。”
“得嘞。”张京向后转拿了两个盆,还不忘指给季竹音看;“七楼,所有菜品都在那,随便拿,别跟我客气。”
季竹音接过,重重地点点头,撸起袖子;“绝对,不对你客气。”
菜品种类很多,靠墙整整一排全是冰柜。
季竹音跟在陈曲年后面,他拿什么她就跟着拿什么,只不过每样都拿一点点。
陈曲年喜欢吃得不多,一般就那几样,没怎么变,很快就好了。
“七楼,你就吃这些。”张京掂量着盆里的菜,都不够她塞牙缝。
季竹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这些对她来说还有些多了;“你家种类太多了看得人眼花缭乱,先吃这些。”
“行,待会不够再加。”
季竹音和陈曲年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没想到张京家,还是开麻辣烫店的,真幸福每天都有麻辣烫吃。”
陈曲年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喜欢吃麻辣烫?”
“喜欢,”季竹音点头,她还挺喜欢吃麻辣烫、米线、拉面这些的。
没一会张京就端着托盘走来。
张京将端到季竹音面前,做了个请的手势;“七楼,快尝尝。”
麻辣烫冒着热气,季竹音感觉碗里的菜好像比陈曲年还多,抬头看向张京。
张京满眼期待地看着她。
季竹音夹起一块牛肉,吹了几下送入口中。
入口很惊艳,肉质润滑,麻辣适中,刚刚好对她的胃口。立马又夹起一块,边嚼边和张京竖大拇指;“好吃,好吃。”
张京坐了下来;“七楼,不是张老板吹牛,在云厦就没有张大京麻辣烫跟好吃的麻辣烫。”
陈曲年笑了一声,直接拆了他的台;“不是还有一家勒小唐。”
“勒唐家开的?”季竹音又看了眼店名,张大京勒小唐怎么有点像情侣店名。
张京哼了声;“那幼稚鬼,见我干得风生水起,眼红了也模仿我开了一家盗版店铺。”
“不说那死猴子了。”张京摩挲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你们俩怎么一起来的。”
陈曲年瞥了他一眼,又淡淡地收回;“医院碰到地。”
张京好奇地看着季竹音;“七楼,你生病了?”
季竹音放下手里的筷子摇摇头;“没,我出门没到钥匙找个我爸拿钥匙。”
张京又问;“你爸是医生?”
“嗯。”
陈曲年抬头看着季竹音,迟疑片刻问:“季主任是你爸爸?”
季竹音点点头;“嗯。”
张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谁啊。”
陈曲年垂下眼,声音沉了几分;“心好的主治医生。”
张京明白过来了,笑了笑;“这么巧。”
季竹音抬头看陈曲年,他低垂着眉眼,头发耷拉下来,手顿住筷子一直高举着。
她不了解陈曲年的家庭,那些破碎化的信息结合在一起,像棉花一样压在心口,闷得喘不过气。
安静片刻。
张京挠了挠脖子,笑笑;“快吃待会凉了。”
两人回过神来,最后也没吃多少。
回到家季竹音脱下羽绒服,才发现围巾忘记还给陈曲年。
缓缓地取下来,捧在手里,围巾上带着自己的温度和陈曲年的气息。
脑子里浮现出陈曲年给她戴围巾的场景,心里冒起粉色泡泡,升腾盛满胸腔变成一首美妙的音乐。
爱就像 蓝天白云
晴空万里 突然暴风雨
无处躲避 总是让人
始料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