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肤脂凝少汗粟。三日肉尽余一魂，求夫何处斜阳昏。天生妇作菜人好，能使夫归得终老。生葬肠中饱几人，却幸乌鸢啄不早。”
在外面午夜的路灯光芒照耀下，深夜餐馆中的殷司手捧一杯茶，缓缓念道。
“老板，你念的这是什么，听起来好有一股悲伤的气氛。”
深夜餐馆经营的时候就属赵一最为空闲，钱二孙三两个服务员来回不停的端菜忙碌，李四一个人在后厨管着三口灶，现在能够和殷司闲聊的就只有赵一一个。
“一首诗，名字叫做《菜人哀》，讲的是饥荒一个妇人为使远行的丈夫能归家，自己卖身做菜人的故事。”
殷司又哀又叹：“史书中常有‘岁大饥，人相食’，饥荒年代无良可食，只以人为食，那些被当做肉食的人便称为菜人。现如今世上饥荒未消，这片土地温饱还未逾百年，竟就出现了铺张浪费之事，也难怪死于饥荒之人怨气不散。”
“死于饥荒之人怨气不散？”赵一从他的话中马上就推断出了，这些话肯定是老板因为昨天晚上的钱肥龙而发出的感叹，“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个家伙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殷司摇头轻叹，“现在衣暖食饱，不如以前饥荒的时候节俭也情有可原，但像他那样大肆的铺张浪费，别说是人了，连鬼也看不下去。”
连鬼也看不下去。
这句话赵一深有同感。
昨天晚上看那个家伙摆了满满一大桌子菜，结果却每道菜只吃一口就扔掉，如果不是因为害怕杀了人之后自身会有业力，赵一也恨不得直接出手弄死那个家伙。
像这样故意铺张浪费的家伙，就算是家有金山银山，这个家伙也不配被称之为一个人。
“没错……”赵一想起了那个家伙，就仿佛又回到了昨天的那个情景，“我当时的确想亲手掐死他，只可惜……”
“行了，你不用想了。”殷司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现在是午夜十二点，估计那个家伙身上的肉也所剩无几，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去，帮我收拾收拾东西，我出去一趟。”
“您出去一趟？”
赵一知道老板只要是这个点出去一趟，就一定会处理有关于灵异事件的问题，在联想上他们之前讨论的有关于钱肥龙的问题，赵一有些想要确定似的问道：“老板，你该不会是想去
救那个家伙吧？”
“除了救他，你觉得这个时候还会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亲自出手？”
“可是那个家伙他浪费食物，而且为人又是那么的恶劣，连我们作为鬼他都不喜欢那个家伙，更不要说其他还活着的人了。这个家伙活着完全就是人世间的累赘。”
殷司忽然一双眼睛直直勾勾的盯着赵一，这种眼神让赵一不敢与之直视：“老板……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没有说错，事实上我也觉得那个家伙是个累赘，我也认为那个家伙死了最好。”
殷司耸耸肩：“但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规矩，这件事情不为规矩所允许，那这件事情就是错的。”
“连那种累赘都被允许活在这个世界上，那这个规矩也太……”赵一因为心中不忿，下意识的就埋怨。
“你给我闭嘴！”殷司语气带上了几分严厉，“这天地间的规矩不是你能讨论的！我说几句没关系，因为我在规矩之内，你一个鬼魂本来就违背了规矩在阳间留存，你要是敢说规矩的不是，信不信下一刻就会被天雷轰成渣？”
赵一被吓的连忙用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可以不相信别的
，但是绝对不会不相信老板所说的。
殷司见他这个样子，无奈的叹气：“你以为我不让那个家伙死是为了救他？我是为了救那一缕死在饥荒之中的灵魂——不管那个灵魂生前到底承受了怎样的苦难，死后又有怎样的冤屈，一旦杀了人，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说着这些话，殷司伸手拍拍赵一的肩膀：“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天地本不全，天地规则也有其缺损之处，不甚完美。但必须要记得，天地规则之所以存在，必有一定的道理。”
“就算是其中有的规则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归根结底剖析之下，这个规则也是断断不能抛去。我们能做的就只有维护它，完善它，取其糟粕，留其精华。而不是不顺自己的意，就对天地规则指指点点，乃至于违背规则。”
老板说的话向来都是这么有哲理，赵一被说的迷迷糊糊的，最后也是在迷迷糊糊之中替老板准备好了老板要外出所需要的东西。
只是在老板离开之后，赵一才忽然回想起来，这些话老板说的貌似头头是道，但是事后回想起来，老板做的那些事情之中，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是违
背了规则的。
哪怕结局是好的…！
“该死的，又让老板给绕进去了。”赵一用力的锤了自己的头。
不过这些事殷司是不知道的。
现在的他身上用来战斗用的符咒不多，正式符咒更是一个都没有，但这也不耽误他用普通符咒来喂养牛掰师兄留给他的那个木头小将军。
站在酒店外面，殷司给木头小将军喂了一张符咒之后，嘱咐的说：“记住，进去之后不要把房卡找出来，在里面帮我把房门打开。”
木头小将军顿时从核桃的模样转变成小将军的模样，轻轻点头，表示听懂了。
殷司也微微点头，把木头小将军放在手里面，稍微掂了掂，用力一扔，从窗外窗户打开的缝隙之中，把木头小将军扔进了钱肥龙所住的酒店房间。
只是在木头小将军扔出去的过程之中，殷司好像看见这个小将军给自己竖起了中指。
进酒店之后，木头小将军从里面打开了酒店房间，殷司推门而入，重新把木头小将军捡起来放在兜里，看着躺在地上，大腿肉正在一片接着一片被削下来的钱肥龙，轻叹一口气，对着虚空之中的那个妇人人影说：
“可以住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