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顾嬷嬷就看到江如许抱着一件卷起来的流云纹锦披风步履匆匆地朝院外走去。
想到夫人指派给她时刻盯紧江如许的任务,她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快步追了上去。
“大娘子,您怎么自己抱着披风呢,老奴来帮您拿吧。”顾嬷嬷说着就把手朝江如许的怀中伸了过去。
江如许迅速向旁边闪了一步,避开了顾嬷嬷的手:“我就是手冷才抱在怀里的,你若拿走了,我拿什么挡风?”
顾嬷嬷略微怔愣了一下,没料到自己的好心反而惹得江如许不悦,不过她到底是跟在钟氏身边的人,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就想到了应对的说辞:
“大娘子勿怪,是老奴疏忽了,这秋季的早上确实是有些寒意的,不知娘子急着去做什么,不如吩咐老奴去做。”
江如许的脚步没有停,见顾嬷嬷还一直跟着,有些不耐烦地回道:“这件事还是我亲自去做比较好,就不劳烦顾嬷嬷了。”
顾嬷嬷什么都没探听出来,自然是不会折返回去,既然江如许不肯说是去做什么,那她便跟着一起去看看。
江如许跨出锦瑟轩后,直奔府上管事嬷嬷的住处,一见到管事的柏嬷嬷,便将昨天晚上就想好的出府理由说了出来:
“柏嬷嬷,我听闻京城的慈航寺非常灵验,所以我今日想亲自去寺里为四皇子求一枚平安符,不知府上是否方便为我备一辆马车?”
柏嬷嬷昨天晚上就接到了四皇子贴身暗卫给的密令,密令上只有一句话——明日同意四皇妃出府。
柏嬷嬷知道四皇子昏迷前,已将很多事情交代给了贴身暗卫,所以对于暗卫给的命令,她向来不多问,更何况四皇妃出府的理由也实在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她立刻派人给江如许备好了马车。
顾嬷嬷一听江如许是要去慈航寺为四皇子祈福,心里霎时打起了退堂鼓。
慈航寺建在京郊的嵬山上,不止位置偏远,一来一回要耗费不少时间,就连到寺的必经之路也十分难行。
纵使官家已经为上山进香的人修了官道,可因着嵬山自身的地势,上山的路依然崎岖颠簸。
她想到以往每次陪夫人去慈航寺进香后,自己这副老骨头总是要疼上好一阵子,严重的时候好几日都直不起腰来。
况且这一路实在漫长,几个人坐在狭小的马车内,又没什么可聊的话题,实在不如她待在府里和姚嬷嬷一起坐在宽敞的院子里聊些闲话来的快活。
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默默地向后退步。
她想,只要她退的远一点,应该就能不被注意到了。
江如许早就知道她不愿意跟着一起去慈航寺,所以才有意让她跟了过来,眼下见她在躲,故意转过头相邀道:
“顾嬷嬷一大早跟了我一路,难道不是要与我同去吗?”
顾嬷嬷后退的脚步一顿,脸上立刻流露出为难的神色:“老奴是想陪着大娘子一起去的,可是方才突然想起有些事还没跟下面的人交代清楚,我若跟大娘子走了,只怕回来后要耽误不少事呢。”
江如许在心里暗笑着,脸上却是一副无不惋惜的模样:“我好多年没回京城了,原以为顾嬷嬷会和我一起,路上还能给我讲讲京城这些年的变化。”
说着她又看了顾嬷嬷一眼,神情沮丧的轻叹了一声:“唉,既然顾嬷嬷今日还有正事,那我就不强求了,你且去忙吧。”
顾嬷嬷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下,还好这件苦差事没落到她头上,她行了一礼就快速离开了。
看着顾嬷嬷快步离开的背影,江如许只是无声地笑笑,转头就抱着披风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新荷见江如许还是紧紧地抱着那件披风,想着马车还未出府,便开口提议:“娘子,我还是去给你取个汤婆子来吧。”
说着她就往外挪了挪,准备叫停车夫,江如许见状立刻伸手拉住她:“不必麻烦了,准备汤婆子怪耽误时间的,等会儿太阳完全升起来也就不冷了。”
制止了新荷,江如许的视线不由得落在了怀中的披风上,下一刻她的思绪就像是被什么勾走了一样,陷入了沉思。
新荷和流莺也不再出声,只是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家娘子。
她家娘子的命也太苦了,虽然有着穆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可却从小被养在乡下的庄子上,日子过得并不顺遂。
好不容易盼到出嫁的年纪,继室所出的嫡妹又同她抢亲事,经历了一番波折,她险些连命都丢了,亲事才被换回来。
原以为终于是苦尽甘来,可嫁过来才知道,四皇子居然病得不省人事。
新婚之夜不但没有洞房花烛,她家娘子甚至还被请出了新房,安排在了离新房十分远的锦瑟轩。
这要是被京城的其他世家贵女知道了,一定又要在背后嘲笑她家娘子了。
也难怪她家娘子昨夜一从新房出来就急着打听京城哪里的寺庙灵验,想来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神明了。
然而,新荷和流莺不知道,她家那个遇事只会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的娘子早就香消玉殒了。
眼前这个娘子,可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神明,她想要什么,只管自己去争取。
眼下她之所以会陷入沉思,不过是在考虑一会要用什么法子把提前卷在披风里的首饰顺利地换成银票。
马车驶出四皇子府后,江如许才不再一直盯着怀中的披风发呆。
她撩开车窗的帘子,见马车已经驶入京城繁华的大道,前方不远处就是一家铺面精致的珠宝行,她突然抬手拍了下大腿,惊呼道:“糟了,出来的太急,居然忘带祈福所需的祭品了!”
“空着手去祈福可不行,佛祖会怪罪的,快叫车夫在前面停一下,你们去买些果品糕点,还有鲜花和香烛。”
新荷和流莺不敢耽搁,车夫一停下,她们便立刻跳下了马车。
江如许看了眼窗外的珠宝行,也跟着她们下了马车。
她抱紧怀中的披风,轻轻跺了跺脚:“车上有些冷,我进这家珠宝行等你们,你们快去快回。”
新荷和流莺没有半点怀疑,点了点头就跑着去置办祭品了。
江如许转身跨进珠宝行,刚一进店里伙计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毕竟她今日出门的这身行头,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此人非富即贵,定是个大客户。
江如许扫了眼摆在铺面上的东西,皱了皱眉,语气傲慢地问道:“你们店里就只有这种成色的东西?”
伙计听江如许这么说立刻意会,赶忙把她带到了楼上的贵宾厢房,嘴上还讨好地奉承道:
“娘子一看就是身份高贵之人,楼下的那些俗物的确配不上您,我去叫掌柜的给您取我们店的镇店之宝。”
江如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伙计快去。
伙计识趣地离开,转身的一瞬间,一道身影如闪电般从厢房的后窗闪了进来,随后便藏进了房梁里,而这一套动作,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