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七杀’尚且不足,妄动则乱、妄动则死。”
他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什么叫‘七杀’尚且不足?
而且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我很不舒服。
我总觉得身体和思想都是自己的,但就是没法完全掌控。
说白了,有点儿大脑跟不上动作的意思。
每走一步、每呼吸一次,想法总是慢了好几拍。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起码卢威的攻势已经完全被我给逼停了。
而且,刚才卢威说我和他“一样”的时候,我内心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意。
我很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觉得生气?
这时,卢威忽然收起架势,磕了磕布鞋,长吁了一口气:
“傩师、刽子手、彩扎匠……还有修罗,真是够五花八门的。”
修罗!
自从来到寿丘之后,这个词似乎就一直在围着我转。
第一次接触“修罗”,应该是奶奶留在青花巷的“六面修罗”像。
后来我也知道了,六面修罗,指的就是柴爷。
柴爷教我讨鬼的时候说过,讨鬼人都是修罗,也分善恶。
我本以为这个词是种比喻,可现在看来,“修罗”没准就是对某一类人独有的称呼!
卢威拆下铆钉,将剪刀拆开,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被他看
得很不自在,而且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手指和脚趾已经没了知觉,呼吸也变快了不少。
两道黑影的速度慢了不少,连基本的牵制,做起来也非常费劲。
我心里知道,这种状态应该持续不了多久了!
潘叔、吴大哥、岳子藤,他们三个还好。
可剩下的人,包括刁大哥,显然都不是卢威的对手。
单凭他那一手“定魂镖”,我就没把握顾得所有人周全!
所以要想逼退卢威,就只能趁现在,哪怕鱼死网破!
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动作的岳子藤,突然闪身到我面前!
我听不清他嘴里小声念着些什么,但我能感觉到全身的肌肉正在快速收缩。
直到我的感官能跟上思维后,他才颇为得意地对我说:
“小酒,说好的保你一命,我可是兑现了。”
什么就兑现了?!
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死?
正这么想着,我思绪一转,立刻反应过来一件事儿。
如果岳子藤真的救了我,那是不是也代表着,他知道什么是“七杀令”?!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我现在的状态,绝对是因为某种原因,无意间触发了“七杀令”所造成的。
岳子藤既然能救我,他就一定知道“七杀令”的秘密!
没有了怒
气的驱使,我逐渐平静了许多。
可一放松下来就两腿发软,全身骨头感觉都散架了。
我勉强撑着身子,咬着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疲惫。
但我不知道卢威有没有看出来,要是能有面镜子就好了。
这时,岳子藤慢悠悠地走向卢威,卢威似乎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我觉得,解决矛盾的方法有很多种,不一定要闹的你死我活,对吧?”
卢威一反常态,这一回他听完了岳子藤说的话之后,竟然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刚刚是在干嘛?!
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用刀顶着喉咙朝我们脸上“吐口水”。
我也真是佩服岳子藤,这口气,他是怎么咽下去的?
卢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虽然少了一只袖子,但他还是尽量让其他地方保持整洁。
他手轻轻一抬,拆下来的半把剪刀又缩回了袖子里。
随后,他重新拿出安魂铃,重回算命先生的做派,用拇指刮了刮眉毛说:
“不错,诚如你所言,卢某也不是好斗之人。”
这两人相视一笑,我看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他们是怎么能演得这么逼真的?
还说不是什么好斗之人,不好斗你跑来给我们算命的么?
可我现在还能站着已
经是极限了,只能老老实实地看他们互相认可、吹捧。
岳子藤先是对他一阵猛夸,沾边的不沾边的全说了一遍。
等他脸丢完,就换卢威恬不知耻地奉承他,夸他有气度、有担当。
要不是没吃饭,我立马就能吐出来!
我知道他们是在互相试探对方,可这种话术,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卢先生,我这人很简单,合作、共赢、互惠,只要满足这些,什么条件都能谈。”
岳子藤话音刚落,卢威慢慢摘下了墨镜。
可他的两只眼睛,眼皮已经被缝上了,眼角位置还能看到清晰的疤痕。
他竟然真的是个瞎子?!
卢威笑了笑,捋了捋自己本来就没多少的头发,淡然道:
“岳老板客气,卢某穷怕了,而且,半截身子都已经入土的了,就想晚年享享清福,挣点儿茶叶钱和棺材本,不过分吧?”
岳子藤立刻赔笑道:
“瞧您说的,人之常情啊,之前都是误会,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原谅我们这些被吓破了胆的年轻人,赖我们!赖我们!”
说着,他就把我拽到了他身边,还要让我跟卢威道歉。
真是笑话,我凭什么给他道歉?
埋骨地、鬼撞神、抢香火,这都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好好一座
古刹,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的。
这种昧良心的钱,他揣兜里晚上睡得着么?
反正爱谁谁,道歉是不可能的!
岳子藤倒也没逼我,他手上根本就没使劲儿。
倒是卢威,他重新戴上墨镜,端起架子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哪里的话,我能和小辈计较么?今天卢某来,就是烧烧香,拜拜佛,从今往后,咱们就算是认识了。”
说完,卢威摇起安魂铃,转身就走了。
他说走就走,这么干脆?!
那刚才的冲突算怎么回事儿?!
我有些冲动,刚准备追上去,岳子藤手上忽然一使劲,我就被他给拦住了。
我眼睁睁看着卢威消失在视线范围里,还听到他大声喊道:
“小子!卢某这对招子,你爹毁的,不过父债归父债,只要你别挡我财路,卢某保证不会为难你的!”
真是癞蛤蟆剥皮眼还瞪,吓唬谁呢?!
我爹缝的好,可惜怎么没把你那张臭嘴给缝上?!
越想越来气,有本事别走啊,我就不信我们一群人还留不住他一个老瞎子!
突然!
我心头一紧,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倒下之前,我隐约听到岳子藤意味深长地对我说:
“小酒,有些人的命,不到时候是取不走的,比如他…比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