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梦之前,什么功课都得做足了。
由于这事儿算是我们事先计划好的,所以最基本的是要做到能够对答如流。
唯一稍有纰漏的地方就是这名字……
我方才还是有点儿紧张,把提前想好的名字给忘了。
陈燕侠,倒过来念就是‘瞎眼陈’,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名字,难听就难听点儿吧。
总之在他鲍宗才的梦里,我绝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时候要是屋内继续沉默,那我必须转身就走,因为对方起了疑心。
但她如果马上就给予我回应的话,那这事儿就算稳了。
嫁梦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在梦里把一些事情的真相给弄清楚,抚平逝者的遗憾。
只要让画中仙相信鲍书年真的回来了,那剩下的事情就容易的多。
鲍宗才算是这件事儿里的一个变数,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个变数彻底消失!
现在的画中仙,严格来说算是个凶煞,所以我不能大意。
当我自我介绍完之后,屋内紧接着就传来了画中仙的声音:
“原来是燕侠公子,失礼失礼,可奴家现在不便开门迎客,不知……”
谁要你迎客了,我也不是来喝茶的。
这种时候就要自然一些,让事情显得更加合理,我的目的从来也不是要进门。
更不是捉奸!
“在下就是来知会嫂嫂一声的,嫂嫂可先行梳
妆,我与书年兄会在城外等嫂嫂。”
说完,我在离开前,还刻意经过了窗户。
现在无论她信与不信,至少我是没有什么危险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趁着鲍宗才还没有醒,我得赶快请师傅帮忙,把鲍书年和画中仙的梦境重叠在一起。
我闭上眼睛,随后用手抹一下自己的眉毛。
紧接着,我的脑门传来了一阵剧痛,等我睁开眼的时候,自己已经解除了嫁梦术。
我揉着脑门,没想到解除嫁梦术的时候居然会痛!
“陈酒,怎么样了?”
大美站在棺材边儿上,一脸得意的看着我,她这表情让我看得云里雾里,不过可以肯定,她肚子里绝对憋着坏呢!
我翻出棺材,和他们讲述了一遍我在梦里的所见所闻。
师傅点了点头对我说:
“聪明,这倒还真是个办法,你看……”
随后,师傅指着鲍家祖坟前铺展开的白纸,只见白纸上浮现出淡淡的墨渍,但还不明显。
这说明梦还不完整,不过画中仙和鲍书年曾经是真的错过了,现在要让它们俩重缝,就只能借助梦境。
于是我再开天眼,跟着师傅逐字逐句的念到:
“白骨寂无言,青松岂知春,吟魂显现,再续前缘!”
原本静谧的四周,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随后,一团白影由虚转实出现在我眼前。
和白天
的时候正好相反,这一次,我和师傅用叫魂的方式让它穿过了阴阳路,所以它能看见我们。
虽然我和它彼此没有开口,但它的目光一直看着我,仿佛知道我就是帮助他的人。
师傅没有开天眼,所以他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影子,而大美只能通过我的转述来了解发生了些什么。
鲍书年走到墓碑面前,双膝跪地,他想要尝试着拿起笔,可手指却穿透了笔杆。
“师傅,它似乎想要拿起笔,怎么办?”
“现在又两种方法,一是让他上身,二是代他作画,你挑一个吧。”
师傅说的轻巧,被阴魂上身,搞不好就会被彻底附体,我的小命就没了!
而作画这件事儿压根就不用考虑,我连毛笔怎么拿都不知道,要是画的不好……很有可能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烦。
说是给我两个选择,其实就是叫我做好心理准备,让阴魂上身!
其实昨天刚拜完师,师傅就告诉我,阴行饭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百家饭。
许多逝者的遗憾,不是单靠三两句话就能抚平的。
凭良心说,这回如果单纯的只是驱除画中仙,根本就不用弄的这么复杂。
可在听完了鲍书年的遭遇后,不知道为什么,它的遗憾,我想尽力帮他填补。
在短暂的犹豫过后,我吐出一口浊气,对着师傅点了点头说:
“
好吧,师傅,那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让它上我身?”
师傅指了指我的脚,我即刻心领神会,于是将脚给掂了起来。
这样就可以让鲍书年站在我身后,控制我的行为。
“陈酒!你疯了?!让阴魂附体,你会没命的!”
我没有理会大美,而是对着鲍书年念了一句:
“阴阳离合、愁肠情愫,长生不灭,请魂上身!”
随后,鲍书年绕到我身后,我只觉得后背一凉,但并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紧接着,脑海里传来一个声音:
“此番大恩大德,书年永世不忘……”
我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无数的画面飞逝而过!
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虽然还有意识,但也仅仅只是意识而已。
身体不受控制,开口说话的声音也不是我自己的!
“在下鲍书年……”
师傅表情略显不耐烦,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说:
“我们知道你是谁,尽快解决完你的事儿,我徒弟要出任何纰漏,看见她没?一巴掌就能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这下我总算明白,现在我和鲍书年两个灵魂,是在共用同一副身体。
我们俩人可以相互交流,但这种状态必须在天亮之前解除。
到时候如果鲍书年不肯走,师傅就要强行
驱邪!
我跪在墓碑前,慢慢拿起地上的笔,蘸了吟魂墨,开始在纸上作画。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容貌,并非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她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子。
这才是‘画中仙’真正的模样,也只有鲍书年能够画的出来!
情思上涌,百转千回的挂念,汇聚成一笔笔线条,最终将她所有的平凡与不平凡,尽数勾勒在了洁白的画纸上。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这时候,我手里的笔忽然顿了顿,脑海中传来鲍书年惊讶的声音:
“恩公,此句……绝妙!”
“呵呵,这可不是我写的,我哪有这本事,你觉得能不能作为这幅画的题词?”
“当然!书年文采粗陋,就是不知可还有下半句?”
“有!……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最后一个字写完,师傅站在一旁点了点头,表情很是满意。
可我却不自觉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我双手颤抖,他此刻心中的悲凉,我感同身受!
画完了画、题完了词之后,还需要加上一个落款。
我稳住颤抖的手,慢慢写完年月之后,又补上了四个字……
“一生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