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姥姥,您再稍微忍忍,我手艺是差点儿,但保证给您缝好!”
又是一阵山风吹来,那劲道,就像有人用巴掌狠狠地拍了我一下。
我明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又不敢有任何埋怨。
缝尸比我想象中的难多了,奶奶的《缝字诀》里,虽然有对针法的详细描述。
可我现在就会用平针,所以针脚看着很难看。
“以吾精血,无常引之,缝汝残躯,补汝残魂,九幽之下,再世为人!”
每念一次,我就得脱下手套,然后在手指尖上扎一下。
因为我的速度没有奶奶那么快,所以反复几次之后,我手指头上全是针眼儿……
眼看终于就要缝好的时候,山风又起,但这一回是脸……
“山神姥姥!您消消气,就快缝完了,慢工出细活儿,这不挺好的么?”
我刚准备下针,只听外面的山风,“呼呼”的刮了进来。
于是我连忙用手护住脸,不料……山风跟着就停了。
我摇了摇头,然后扶着金身继续准备缝……
“呼!”
频繁吹来的山风,总算把风水先生给惊动了。
一开始,他满脸焦急,可随后就变成了怒意。
“后生,出什么事儿了?!……手!你的手!放哪呢?!”
“啊?手?”
我低头一看……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嘴巴。
“罪过罪过!山神姥姥,小人是无心的,再有下次,我就把手剁了!”
专注缝尸,就忽略了自己的手该放在哪,亵渎神明本来是罪大恶极。
但我这属于情有可原,而且是无心之过,老老实实给山神缝好脑袋之后,想必山神大人有大量,也不会怪罪我。
缝完头又缝手,耗了两个多钟头,我才全部缝完。
可木料已经不够再缝兔子脑袋了……
这时,风水先生喊了我一声:
“后生,你先出来吧。”
我走出前殿,风水先生站在神树前,用脚拨了拨地上的枯叶。
“后生,还记得老朽和你说过的那个故事么?”
“嗯,您说这颗神树是个男人所化。”
风水先生点了点头,然后长叹了一声继续说:
“今天正好十五,她就在这儿……”
我没听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在这儿?山神?
他用脚扫了扫落叶,我低头一看,居然露出了一截断裂的根茎。
“先生,这难道是神树的树根?怎么断了?”
风水先生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
“后生,继续缝吧……”
说完之后,他转身面向前殿,怔怔地看着里面的山神像,再也没有说话。
我明白他是
想让我缝树根,可……树根又不是尸体,怎么缝?
“以吾精血,无常引之,缝汝残躯,补汝残魂,九幽之下,再世为人……”
我反反复复地试了好多次,可银针根本就扎不进树根。
风水先生也没有搭理我,这可怎么办?
我满头大汗地坐在地上,手杵着断裂的树根,想破了头也没想明白,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候,我突然觉得我的手指,有些刺痛感传来。
我偏头一看,发现手指尖正在不停流血,血流过树根断口的时候,竟然被吸收了?!
灵光乍现,我忽然就开了窍!
谁说这不是缝尸?!
神树枯朽,不正好和尸体是一样的么?
用我的精血作为引子,缝补神树残缺的根茎,不需要针线,一样也能行得通!
我起身对风水先生说:“先生,你的刻刀借我用用!”
他背着身,将刻刀反抛给我。
我接住刻刀,在手掌心划了一刀,嘴里念到:
“以吾精血,无常引之,缝汝残躯,补汝残魂,九幽之下,再世为人!”
随着缝尸咒念完,我的手心传来阵阵剧痛,鲜血犹如红绸落下。
可仅持续了片刻,我的眼前就变得模糊了起来。
手也开始渐渐麻木,露在外面的皮肤顿时就没了血
色!
我依稀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我认得这个声音,是山神!
“谢谢你……”
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直接将我掀翻在地,满院的落叶被卷到了半空中。
枯叶漫天飞舞,我隐约看见树上站着两个人……
女的身着月白色素裙,把头依偎在了她身边那个男人的肩头。
至于那个男人……手执符棍、须发飞扬。
突然,有几片飞舞的枯叶,遮住了我的视线。
在缝隙间,我似乎看见男人的一头灰发,被女子用手轻轻抚过之后,又变回了黑色。
山风大作,枯叶倒卷而上。
这时,我的视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两眼一黑,便没了任何知觉。
……
我刚一睁开眼,就被阳光刺的又闭了起来。
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之后,我才坐起身子环顾四周。
我不应该在月德山神庙里么,怎么会躺在山崖边儿上?
身边放着我的那两个黑布包袱,手掌的伤口也完全愈合了。
这里的景色我看着眼熟,从这看,山下的城镇能看得一清二楚……
难不成我又做梦了?
我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枯草,这时才发现,自己睡着的时候,枕着的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黄绸包袱。
这是谁的包袱,难不成是
风水先生的?
带着疑惑,我弯腰提起包袱……
“嚯……好重啊!里面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我拆开包袱,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我从没见过的果子。
形状大小都和苹果差不多,但颜色却是天青色的。
另外,包袱里还有一封信和九枚古钱。
我拿起信,上面写着:“陈酒启”三个字。
谁会给我写信?
荒山野岭的,要我想的话,只可能是风水先生了。
“后生,久疏笔墨,辞藻干涩……”
果然是风水先生留给我的信,我接着往下看,总算明白了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先说这颗果子,这是神树上结的果子,名字很直白,就叫‘千年苦果’。
风水先生说,这果子绝对不能吃,在不久的将来,我就会用到。
紧接着就是那九枚铜钱,他在信上说,这是还给我的过路钱……
信的最后,风水先生让我带上千年苦果,去找一个‘刁’姓的男人。
他就住在月德山北坡的一片荒林里,只要找到他,婴灵煞自然就能解除。
“早说找人不就行了……非喜欢卖关子。”
我收拾好东西,正准备按照信里的提示去找人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好像有件事儿忘了做……
王老五的尸身还在山神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