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被什么指引一般,我忍不住跑了过去。
刚到门口,就听到走廊上传来小姑苦恼的声音:“不行,周涛!我不能这么做!我们莫家就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我不能对不起我爸之后,还要对不起我哥!”
“那你对得起我吗?趁着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把我们这十年一起打拼下来的基业全部都送给一个小毛孩子!”
“这都是因为……”
“我不想听这个!过去的财产我都可以不要,但是我要一个新的五鬼抬棺纹!”
“不可以!我不能对一个小孩……”
“怕什么?拿老头的骨灰做颜料,我就不信老头还能害他唯一的孙子!”
“我爸不是已经说了吗?体相会改变纹身!狗蛋还在长身体,他的体相会不断地发生变化!就算现在纹了,以后纹身也会变形!那不是害了孩子吗?”
“变形又怎么样?老头还能害他孙子?”
“这不是……”小姑无奈,只能委婉地说:“周涛,你已经有九鲤戏水了,什么还要一个五鬼抬棺呢?”
“是你说的,阳纹来钱慢!”
“再慢,也是正财!不会害人命的!”
“那你要我等多久?让我们的孩子等多久?”姑丈问:“八个月后,我有钱送你进医院生孩子吗?”
“八个月,钱应该够挣的……”小姑犹豫地说。
姑丈冷笑一声:“莫秀珍,你就是在家里面呆太久,不知道外面挣钱又多难!我现在是要养你,还有里面那小子!没有钱,你让我怎么养?”
“……”小姑不
敢吭声了。
姑丈气呼呼地说:“现在你知道我有多难吗?今天殡仪馆的人来催我结账,我都得去借钱!那帮鳖孙,以前我有钱的时候,一个个涛哥长涛哥短的,现在看到我借钱,一个个借口找得贼溜!我工厂还没倒闭呢,我只是钱取不出来而已!”
过了一会儿,姑丈又气恼地说:“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是秀珍,你真的受得了吗?以前海参鲍鱼,现在连路边两块钱的小笼包都买不起了!这你受得了?”
小姑沉默了。
我不再听下去,因为我已经大概明白他们的意图了——
他们打算拿我来纹五鬼抬棺!
五鬼抬棺闹出的事刚刚过去,他们竟然就想马上卷土重来了!
爷爷可是为了这个而死了的啊!
我愤怒、不平,但也知道这里不能再继续待了!我必须得马上离开,不然就要被他们活祭了!
我跑回灵前,把百纹录收回箱子里,走之前忽然想起,爷爷的骨灰还供在台上,于是赶紧抱起爷爷的骨灰盒。
就在这时,大门啪嗒一声,关上了!
紧接着,门外传来用力的拍门声:“狗蛋,怎么关门了?快来开门!”
砰!砰!砰!
姑丈的敲门声在黑夜里,显得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像催命符!
我不再迟疑,赶紧拖着箱子,从灵堂的另一个出口跑了出去。
出了殡仪馆后,我看着茫茫的黑夜和了无人烟的街道,陷入了迷茫。
我该去哪?
想回家。
可是,家在哪儿?
我只知道,我老
家是葫芦村,回家的路要坐车去火车站,再坐30个小时的绿皮火车,然后再坐班车,最后搭上路过的牛车,才能到家。
可是要坐什么车才能回到老家,我却不知道。
因为来的时候我晕车,不是吐就是昏,根本没有能记住路线和地点。
正当我为难自己,一辆计程车停在了我面前。
它自己停的,我也很意外。
“老先生,你要去哪儿?”司机是个白白胖胖、看起来很有福相的男人,他笑呵呵地扭头对我说。
老先生?
我困惑地歪起了脑袋,不知道他在和谁说话。
就在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了姑丈的叫声:“狗蛋!你去哪里?”
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看见姑丈从殡仪馆追了出来,心里顿时害怕极了。
就在我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车门咔嚓一声来了,我以为是司机开的车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把骨灰盒和箱子抬进车厢里,然后自己赶紧爬上了车。
身后姑丈大叫:“狗蛋!”
我被他的怒吼声吓得心惊肉跳。
但与此同时,车门“啪”的一声也关上了。
什么情况?
正当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司机忽然笑呵呵的问:“大爷,要去哪里呀?”
“葫芦村!”我赶紧说。
但却发现司机不是回头对我说的,而是对着车外说:“葫芦村?哪个地方呀?”
车外有什么?
我看向车外。
“狗蛋!你给我回来!”车外只有一个越追越近的姑丈!
我吓得手脚发抖,赶紧说:“葫芦
村是我老家啊!快送我回家!”
司机苦笑:“大爷,这真不是我不送!而是我都没听说过这个地名!”
顿了顿,又说:“我没骗你!我都开车三年了,莞城哪一条街哪一个村我还不知道呢?真没葫芦这个村!”
眼见姑丈越来越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就火车站!快开车!快!”
“好咧!”司机一踩油门,车子终于在姑丈追到的时候,开出去了!
我这才瘫在后车位柔软的椅子上,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等缓下来之后,我才忍不住回头看去,想看看姑丈有没有追上来。
却没想到,姑丈没看到,倒是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站在我上车的地方,冲我挥挥手!
“爷爷!”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摇下车窗,就探出头去大喊:“爷爷!”
但是爷爷还是站在原地,机械地摇着手,跟我告别!
“爷爷!”我着急大喊。
但司机比我更着急:“哎哎哎!你这小孩怎么一回事?不能把头伸出车窗!快坐好!”
我着急地说:“我爷爷没上车!”
“你爷爷让我送你去火车站!你别探头,快坐好!要是出事了,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司机说!
我一愣:“是我爷爷跟你说的?”
“对!”司机没好气地说:“你爷爷还让你听我的话,快坐好!”
“哦。”我听话地坐好。
司机这才松了一口气,语气也好了一点:“把车窗摇起来。”
我乖乖照做。
把车窗摇起来后,我又乖乖坐好,双
腿并紧,双手放在膝盖上,非常标准的坐姿。
但是这样的坐姿,我并没有维持多久就晕车了,所以最后枕着爷爷的骨灰盒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才被司机叫起来,原来是莞城火车站到了。
我收拾东西就要下车,就在这时候,司机忽然叫了起来:“等等,小朋友,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我一愣,抬头正好对上司机充满震惊的眼神,我顺着眼神看去,发现他注视的正是我手里抱着的骨灰盒。
而骨灰盒正对他的那一面上,贴的正是爷爷的黑白照片。
我眨眨眼,回答他的话:“我抱的是我爷爷的骨灰盒。”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打开他的钱匣子,表情一下子凝固了。
我也看到了,在一堆红的绿的的钞票上,静静地躺着一张黑白钱,面额100块。
司机吓得直冒冷汗。
我无奈,只好把小箱子搬到座位上,打开鲁班锁,从一沓现金中,拿出了一张100块递给司机:“对不起,活人不能用冥币,你把爷爷的钱还给我吧。”
“哦……哦……”吓得六神无主的司机赶紧把冥币拿出来还给了我。
交换了钱后,我把冥币放进箱子里,上好锁,然后就背起箱子,抱起骨灰盒,在司机惊恐不已的眼神中下了车。
等我关好车门,车就立马飞了出去,比载我来时开得还快。
我就这样目送着他离去,直到车子消失在我的视野里面,我再收回目光。
看着夜幕下的火车站,我再次陷入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