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祖上是专门给犯人做刺面的黥刑师傅。
据说最开始的时候,祖上只是按照规矩,对犯人刺面施刑,但到后来,他发现简单的刺面并不足以应付复杂的局势:
有人被冤入狱还想要翻身复仇大杀四方的,
也有王孙落难,外面的人希望他永世不能翻身的……
而作为一个小小的狱卒,夹在各方势力的冲击下,祖上只得渐渐将刺青与命相一学相结合,造就出了刺青改运的独特技法,并流传了下来。
传到我手上的时候,已经过去两千多年了,现在黥刑早废,刺青不再是耻辱的印记,而是变成了一种时尚,一小众青年追捧的潮流。
但我要负责任地告诉你,纹身刺青没有那么简单,它底下有些诸多禁忌和门道,一个好的纹身最好是要和属相、八字、体魄相结合,才能起到增强气运的效果;
但相反,如果属相相克、八字相克,或者是纹身师的手艺太过含糊,把菩萨纹成恶鬼,那就很可能给纹身者招来厄运,甚至有可能家破人亡!
而我年幼的时候,为了混口饭吃,根本不管这些禁忌,什么九龙拉棺、闭眼观音、睁眼关公都纹过了,有见过受我纹身者一飞冲天的,也有见过当街横死的,等到我心智成熟的时候才悔不当初。
今天特地写下这份回忆录,就是为了警醒世人,不要轻易去纹身改命。如果想要飞黄腾达,最好还是一步一个脚印去实现的好。
故事,要从2007年开始讲起,我的命运也是从那一年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是从那一年起,我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变成了一个为了活命下去,而百无禁忌的纹身师。
那一年,夏,一通电话打进了老家里。
接了电话的爷爷暴跳如雷,对着电
话连吼带骂,把年仅7岁的我给吵醒了。
我睁开眼,迷茫地看向看着爷爷,记忆中,爷爷脾气不太好,有点急躁,被村里的小孩们叫做“怪老头”,虎目一斜,再调皮捣蛋的孩子都会被吓得瞬间立正站好,秒变乖宝宝。
但他整体还是比较凉薄的,谁也不知道他一生都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得这么凉薄。
因为凉薄,所以平常很少发脾气,如果发火,那一定是忍不住。
不太记得那时候他们吵架的内容是什么,只记得打电话来的是小姑,爷爷很生气,对着电话骂了很久才挂断了电话,回卧室里拿起家伙就出去了。
但是出门不到几秒,爷爷就折回来了,捞起我就走。
因为那年我才7岁,没见过父母,听说他们跟姑姑、姑丈一起去东莞打工了。如果爷爷不带我走,那我就一个人留在老家里,没人照顾了。
那时出门时我还问怎么了,爷爷就只说了一句话:“你姑丈出事了!”
就这一句话,这一件事,我们爷俩踏进了东莞,然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那时候的交通并不便利,我们是坐了班车转火车,下了火车是小姑开着小车亲自来接送。
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没坐过这么多的车,再加上年纪小,容易一路都是吐过去的,就连上了小姑的车,也没能忍住,吐在她的车里面了。
那时在后视镜里就看到了小姑厌恶的表情,但她那时要求爷爷救命,所以没敢说什么,全程都忍了下来。
下车后,我双脚虚浮,感觉整个人都是飘的。
但那时候,大家都很急躁,没有人有空关照我,我就这样一路被爷爷拖到了小姑家门口。
房门一开,屋里忽然就冲出一股冷风,撞到我身上。
我身子一抖,觉得寒冷刺骨,这时候长
途跋涉强忍的难受立马就爆发出来了,我“啊呀”一声就倒了下去,幸好爷爷接住了我,一摸我的身体,发现我全身都在冒冷汗,他顿时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生气地问小姑:“你到底在周涛身上纹了什么?邪气这么冲,连小孩没进门都被冲撞到了!”
“我、我……我没纹什么……”小姑低下头,捏着衣角,支支吾吾说不清什么。
见她这怂样,爷爷就气不打一处来,但也不能不管,只好抱起我,生气说一句:“你不说,我等会儿自己去看!”
说完,就抱着我大步流星地走进屋里去。
客厅沙发里坐着一个男人,那就是我素未谋面的姑丈周涛了。
爷爷在屋里停了一下,问他房间在哪?
也就是这么停了一下,让我跟姑丈对上了眼。
我看到他很奇怪,脸色比我这个病人还要青,甚至都有点青得发黑了。
他明明是坐着,有沙发可以靠,但他就是驼着背,背比村里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还要驼。
这也不怪他,毕竟背了四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孩,又怎么可能直得起来呢?
爷爷问话之后,姑丈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指了一间房,原来他的手臂上还挂着一个小女孩。
当时我就觉得啊,姑丈好厉害!手臂好有力气!竟然能抬起一个人来!不知道我那从来没见过面的爸爸会不会像姑丈这么有力,能够一只手就把我抬起来荡秋千?
一想到爸爸,我就止不住的思念。
但是我不能这么说,因为爷爷不喜欢我开口问爸妈的事,自从懂事以来,我就再也没有问过爸妈的事了。
就这样,我被爷爷抱进了房间里。
那个小女孩一直看着我,等到我快进屋的时候,她松开了姑丈,踮着光溜溜的小脚丫,悄悄地跟了进来。
小
姑准备了水、药,还有温度计。
一通忙活过后,拿出体温计一看,小姑吓了一跳:“35度5!爸,要不要先送娃儿去医院看一看?”
哦,说一句,这时候的小姑连我名字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
“先看你男人吧!”爷爷生气地说:“进门就发现你男人印堂乌黑,不先把你男人的事情解决了,搞不好我们去趟医院再回来,你男人就没了!”
小姑顿时吓得脸色一白,不敢再吱声了。
然后他们拿了两床棉被把我捂牢了,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在被窝里冷得发抖。
爷爷只好摸着我的额头说:“娃子,你先在这儿睡一会儿,爷爷去看完你姑丈,再回来带你去医院看病。你乖乖的,莫动弹,知道吗?”
我那时难受得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点点头。
“还有,等会儿不管外头发生什么事,你听到什么声音,或者是有人敲门,你都不要开门!记住了吗?”
我乖乖点头。
见我这么乖,爷爷就放心了,他捏捏我的被子,就像是要锁死被窝封印一样,温柔地对我说:“这就对了,就躺在被窝里,乖乖的,莫动弹!”
我点头。
“忍一会儿,爷爷很快就回来带你去医院哈!”说完,爷爷最后一次替我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走了出去。
姑姑也走了出去。
他们关上门后,那个贴着墙站的小孩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然后麻溜地爬上了床。
她趴在被子上,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她的皮肤好白,眼睛和头发都好黑,就像童话书里走出来的白雪公主一样。
过了会儿,她才歪着头问我:“你是新来的哥哥吗?”
我以为她是小姑家的表妹,就点了下头。
然后她指着外面说:“那个是我爸爸,那个是我妈妈,你也是
吗?”
门挡着,我也看不到外面,但外面也就小姑和姑丈两个大人了,我估摸着她说的就是他们俩人,所以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是我姑姑和姑丈。”
“哦!原来你不是啊!”表妹开心地笑了:“我还以为你是新来的哥哥呢。”
我问:“你爸爸背着的那四个小孩,都是你的兄弟姐妹吗?”
一提到他们,表妹就不高兴了,翻着白眼,鼓着腮帮子说:“是啊!好讨厌啊,他们老是跟我抢爸爸妈妈!烦死了!”
听到这个,我羡慕极了:“兄弟姐妹多好啊,有人可以陪你玩,我就没有!村里面的小孩子都不喜欢跟我玩!”
“哼,你想要,我送你一个!”表妹气嘟嘟地说。
“可以吗?”我高兴地问。
“全送你!拿走拿走,全都送给你!”
“那太好了!”我真的高兴极了,马上就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拉着表妹的小手问:“那你可不可以也跟我一起玩?我可以带你去爬树掏鸟窝,也可以带你下河里游泳抓虾!我很厉害的!”
表妹一愣:“你想和我玩?”
“嗯!”我毫不犹豫地点头。
表妹说:“那你跟我玩,就不能跟他们一起玩!”
为什么?
当时我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表妹好像不是很喜欢她的兄弟姐妹,所以霸道了点,要我只跟她一个人玩,不给其他人玩。
我从小就没有什么同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村里的大人和小孩都避着我,现在难得有人愿意陪我玩,而且还是亲表妹!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所以没多犹豫,就说了一声好。
而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爷爷的暴怒声——
“五鬼抬棺!”
“莫秀珍!你是吃熊心豹子胆了?这种东西你也敢给你老公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