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忍不住夸赞山桃:“大娘子这才有了个大娘子的样子。”
夸完后便亲自去了闻涛苑。
张春兰正在训斥宝簪玉簪等几个小丫头。
“你们孙家便是这样待客的吗?把人迎进来,往院子里一领,就不管不问了,想出去还出不去,这是待客吗?这分明是把我当成个犯人关起来!”
“去叫贾山桃来!我要当面问问她,她这是什么意思!”
“在村子里,她大小得叫我一声姐,现在有了两个臭钱,搬进了城里,就真的把自己当成主母奶奶了,还在我面前摆起款儿来了!”
“快把她叫来!她把我弟弟给赶走了,她就要负责把我弟弟找回来!”
方嬷嬷一直在门外听着,本来小丫头要通报一声,方嬷嬷摆摆手,那小丫头就作罢了。
大家都很瞧不上张春兰,明明是有求于自家大娘子,可一来,就不把大娘子放在眼中。
昨儿个晚上和今儿个早上这顿饭,更是叫人恶心得很。
这院里伺候的小丫头是几个簪,宝簪和玉簪在里头哄着张春兰,金簪和玉簪就在院里小声跟方嬷嬷告状。
“嬷嬷可不知道这位张娘子有多么能折腾人呢,昨儿个夜里上了晚饭,她抽抽噎噎地哭着不肯吃,到了夜里,却忽然嚷着肚子饿,把我们一屋子的人都叫起来,幸亏昨儿个玛瑙姐姐在这儿,起来去大厨房开了火儿,现烦劳余青嫂子给她热了饭。”
“饭菜端回来,她就挑三拣四的,不肯吃,要玛瑙姐姐端回去重做,玛瑙姐姐好说歹说,她才肯吃,先前明明说那些饭菜她都不想吃,可一旦吃上了,她又把饭菜全吃光了,嬷嬷你说,这不是纯粹折腾人么?”
“今天早上更有意思,嫌弃这个不好吃,嫌弃那个不好吃,把每一样东西都吃上几口,再叫玛瑙姐姐就立在桌边她吃剩下的汤汤水水都吃完,我们都说玛瑙姐姐是个性子好的,竟然就这么生生忍下来了,换了旁人,不得把桌子掀了?”
方嬷嬷一面听,脸色就一面阴沉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下作之人,不把底下人当人呢。
主子们赏赐下人们饭菜,这是常有的事,但赏下来的饭菜,也并不是翻拣得乱七八糟,只剩下汤汤水水。
这不是赏赐,这是羞辱。
张春兰这么做,分明就是瞧不上她们这些做下人的。
呵呵,她又不是家里的正经主子,凭什么瞧不上下人?
再者,张春兰自己难道不也是一个丫头?
金簪等丫头们不知道张春兰的底细,方嬷嬷可是从山桃那里打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身契捏在别人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卖了,肚子里还揣着主子的孩子,却连一个通房丫头都没挣上的奴才,有什么资格在别人家里充当老大,耀武扬威?
真是把她能耐的!
听着里头的骂声告一段落,方嬷嬷才狠狠地咳嗽了两声,迈步走进了屋子里。
张春兰知道方嬷嬷是孙家的管事嬷嬷,本来想在方嬷嬷跟前拿个款儿,继续闹腾,可一瞧见方嬷嬷这个架势和这个脸色,张春兰就心虚了。
今儿个的方嬷嬷和昨日的方嬷嬷可不一样。
昨日的方嬷嬷跟在山桃身后,山桃说什么,她都答应着,且脸上时刻挂着笑容,开起来又谦卑,又慈和,就好像是村里的老太太,只是瞧着体面讲究了一些。
可眼前的方嬷嬷却一脸肃杀,眼神冷冷的,身板也挺得直直的。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张春兰,嘴角微微一撇,只需轻轻冷哼一声,张春兰就觉得身上发麻,屁股底下的凳子就好像扎满了银针,怎么坐都不舒服。
“张娘子在我们府上住着可还舒心?”
方嬷嬷一声招呼都不打,径直就在张春兰对面坐下来。
张春兰刚想斥责一声,听着方嬷嬷问她,就冷哼道:“舒心什么!你们家大娘子把我弟弟赶走了,却把我一个大肚子婆关在这里,这是想干什么!去把你们大娘子叫来,我有话要跟她说!”
张春兰虽然有些怵方嬷嬷,可她手里捏着徐光宗的底细呢,她就不信山桃会放任一个奴才婆子欺负她。
要是山桃敢得罪她,她以后就再也不会告诉山桃任何徐光宗的事情。
山桃想要对付徐光宗,那就靠自己去吧。
“我们大娘子忙着呢,”方嬷嬷淡淡笑了笑,“明儿个是八月十三,员外太太跟庆州府的千户夫人,和镇子上的杨家小哥儿合伙开个铺子,请了我们家大相公和大娘子回去,庆州千户府上的金管事明日也要一同去,哦对了,县衙里的主簿、典史并几个捕头,镇子上的几位老爷都会去。”
“我们大娘子因是员外府的姑奶奶,自然要提早回去帮忙,再加上从今儿个早上府里一开门起,便有各家各户拿了名帖,送了八月节礼上门,我们大娘子还得收下礼单子和名帖,再打发了人回礼去,哪有时间过来跟张娘子这种闲人扯闲篇呢。”
方嬷嬷可不是在夸海口,这是真事儿。
早上府里的角门一开,便有县城里和镇子上的人赶来送八月节礼,幸亏那会儿孙时安在,收下这些东西,着人赏赐了送东西来的人,又分派人送回礼,不然家里可就忙成一锅粥了。
到现在,那些礼可还都堆在西大院的库房门口,洪妈妈和孙妈妈正在清点造册呢。
山桃今儿个实在是忙得很,一会儿吃过了饭,就得打点东西回镇子上了,哪里还有功夫过来招呼张春兰。
这也是为什么一听说张春兰在闹腾,她就罕见地发了脾气,打发方嬷嬷来警告张春兰。
张春兰一听方嬷嬷说这些,心里就酸溜溜的。
贾山桃这算什么?这是在向她炫耀吗?
是,贾山桃如今成了主母奶奶了,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收不完的礼,见到的人,都是城里的豪门大户,根本就瞧不上她这种村姑。
可贾山桃神气个什么劲儿!
将来可还不一定谁要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