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问吗?”贾老太冷笑两声,“村里人几乎都传遍了,说害死大柱娘的,其实不是张银根,是徐光宗,要不然,那天那个李捕头为啥要问你那么多话?大家伙儿不说出来,不过就是寻思着徐光宗现在找了个有钱的婆娘,日后说不定还能出人头地,不敢得罪他罢了。”
山桃有些怅然。
今日英王来,那县太爷也来了,可她却什么都没看见,那县太爷也没说话,她也不知道县太爷是圆还是扁,为人为官到底如何。
可就在县太爷任上,对面的青山寨死了一家八口,大柱娘、胡老爷这些人都相继没了,还都有尸身,可愣是一点结果都没有。
山桃也不知道这个县太爷到底是不是个好官了。
要是他果真收了点钱,就不肯认真查案的话,那以后可不能住在县城了,还是得尽快搬出去才好。
只是天下之大,到哪里才有舒心太平日子好过呢?
贾老太瞅了山桃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山桃的心事,就淡笑道:“桃儿啊,做人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来,你们小两口现在手上虽然有钱又有地,看起来日子过得不错,可这田地究竟是别人给你们的,咱们用起来心里不大安稳,钱还是得自已挣的,花起来才舒服。”
“你也别总想着一步登天,先老老实实的,把你们那些猪崽子养起来,再把家里的宅子盖好,清河村里的地慢慢挪出去,等手里攒够了钱,再相别的。”
贾老太一说起土地的事,山桃就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奶!你不说这个事,我还想不起来呢!我爹不是当了员外郎吗?这哪有员外郎啥家业都没有的?我寻思着,要不还是把我手里的地和山头再还给我爹吧,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缺这些。”
贾老太却坚决不肯:“给了你的东西,那就是你的,桃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友福现在还小,看着性情还不错,可谁知道他长大以后会变成个什么玩意儿。”
“那要是变成徐光宗那样的王八蛋,咱们家里的地和钱都给了他,那不是便宜了这个小子了吗?你爹到时候肯定也会气死的,这些东西还是都给你,你要是真的有心想要还回来,那就再等等,看看友福将来是个什么性子,若是个好的也就罢了,若是个不好的,你便是把这些地都放着荒废了,也不许给友福!”
贾老太性子倔,山桃便哭笑不得,只好先不提这件事了。
心里却在盘算着,等山猪王的事情过去了,还是得叫时安哥闲着没事,去四处溜达溜达,找一片好地,把家里这边的地慢慢出手,再把那片好地还给贾老四。
天都黑了,外头的爷儿几个才撒完钱。
友福和士敦出尽了风头,小哥儿俩手牵手,蹦蹦跳跳地跑回家。
先前他俩还因为南风去给王爷当差,他俩却不能去而难过呢,转眼间就把这件事情忘得干干净净,一听说今晚吃饺子,就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你们两个猴儿!小点声闹腾!”
贾老太笑眯眯地抓着两个小子,一人拍了一下脑袋瓜。
“等明日去了镇上,就得给你们找个学堂,将你们送进去读书,到时候你们可就闹腾不起来了!”
一听到读书,两个小子立马就蔫头耷脑的了。
贾老四看见了便笑道:“咋的,不爱读书?我看你们俩平常不是总跟在莹莹身后读书认字吗?在家里都能读书,为啥一提起上学堂,就不高兴了?”
友福依偎着贾老四的膝头,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那模样活像是之前的士敦:“在学堂里读书,哪有在家里读书自在,守着莹莹姐姐读书写字,还能吃点心呢,可要是去了学堂,就吃不了点心了,更重要的是,我舍不得家里呀,我要是一走,家里有个什么事,需要我这个男子汉出面可咋办呢?”
这可把一家子人都给逗乐了。
贾老四抱着这个小儿子就狠狠拍了他一巴掌:“你个小东西,还装上了!家里能有什么事要你出面?你呀,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读书!你爹我现在大小是个员外郎了,我员外郎的儿子不能是个孬种!咱们贾家以后得往书香门第这条路上走,万万不能再接着种地了。”
王素芬今晚包的是韭菜猪肉馅的饺子,她还特地打发友福和士敦去张老头儿家买了一坛子酒。
贾老四和孙时安对坐,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喝着酒。
张老头儿家的酒,都是自已私自酿的农家浑酒,不清凉,味儿也的确不如那些酒坊里卖的酒好喝,不过劲儿不大,妇道人家也可吃的。
王素芬就破天荒地允许山桃吃酒,还给友福和士敦倒了一点酒,毕竟今儿个高兴,就当是又过了一次节。
见贾老四说起胡话来,王素芬就嗔道:“你这是酒吃多了,一天到晚净瞎说八道,那读书得花多少钱啊,咱们家里现在虽然有点钱,可这钱却不够友福一个人折腾用的,友福该读书就读书,可该种地也得种地,不能让他只读书不种地,若是将来读书不成,回到家里也能有个种地的手艺,不至于坐吃山空。”
贾老四摸了摸友福的小脑袋:“咱们友福不是这样好吃懒做的人,我的意思是,咱们家现在既然有了些钱,那就让孩子专心读书吧,咱们也读一个秀才出来,怎么样?”
这话并不像是在说玩笑话,贾老太和王素芬一时都不知道要说啥,山桃倒是反应快,一下子就知道她爹这是真的不想让贾家后辈再种地了。
“奶,娘,这可是大好事啊!咱们贾家那位老太公,脱离了本家,一个人跑到清河村来立门户,这么多年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到了我爹手中,终于积累了这么一份家业,我爹还成了个员外郎,老太公在地底下知道了,还不得开心地活过来。”
贾老太就掐了山桃一把:“你这孩子又开始胡说了,竟然还编排起咱们家的老太公,你是生怕老太公晚上不来找你啊。”
山桃吐了吐舌头:“奶,你先听我说完嘛,我明白爹的意思,咱们家现在有了钱,可眼红咱们家的人也多,如果咱们家没有能力保住这份家业的话,那还不如没有钱的好。”
贾老太不喜欢听这种晦气话,立马便不高兴了:“家里才有了点钱,你这个孩子就开始满嘴说胡话。”
贾老四却笑着对山桃道:“不愧是我老四的好闺女,立马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娘,咱们若还是之前那样,就窝在清河村,祖祖辈辈种地,手里有这几十亩地,比不上大地主,但也比一般的人家过得滋润,我也就不强求友福读书考秀才了,只求着他会认字会算账,将来出门做生意,不至于被人骗了去。”
“但现在不一样,王爷赏了我一个员外郎做,出门人家见了我,正儿八经得喊我一声贾老爷,见了素芬得喊一声贾太太,见了您老人家,得喊一声老太君,友福出门读书,旁人就得喊他一声小公子,咱们以后在镇上,也要有自已的铺子田地,难保不会有一起子小人看着眼红。”
“倘若咱们还是平民百姓,他们就不会将咱们放在眼中,说不得变着法儿地就把咱们家的家业都给骗了去,可若是咱们家出个秀才呢?或者,出个状元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