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桃撇撇嘴,徐光宗这个人还是蛮务实的。
他马上就要下场考童生试了。
一般的读书人,这个时候最在意的是自已的脚伤势如何,影不影响下场考试。
徐光宗最在意的却是张春兰的肚子。
他甚至连装都不想装一下,哪怕叫徐母去护着张春兰呢。
不,他明晃晃地吩咐徐母,要护着张春兰的肚子。
毕竟,科举之路可苦着呢,可若是张春兰生了个儿子,徐光宗就能顺顺利利回京城敬国公府去了。
人有私心并不会遭人唾弃,但像徐光宗这样,对外标榜不重金钱,自食其力,对内却靠着女人过活,虚伪至极,恶心至极!
山桃便厌恶地转过脸,这一转脸,却瞥见闵怜儿一脸阴狠,躲在钱大花身后,趁着无人注意,朝着钱大花狠狠一推。
钱大花不曾防备,就把张春兰压在了身子底下。
幸亏徐母及时赶到,拼命护着张春兰的肚子。
好巧不巧,两个人滚作一团,偏生就压到了徐光宗那只伤脚。
痛得徐光宗大叫一声,整个人的上半身都弹了起来。
山桃便惊了一跳。
她上辈子只知道闵怜儿这个人性子很刁钻,说话行事看似柔弱,实则处处给她设置陷阱,逼得她有苦难言。
万万没想到,闵怜儿竟然也有亲自动手的时候。
原以为这件事只有她一个人看见了,可余光一瞥,竟发现从翠珠身后转出来一个瘦弱的少年。
那少年就站在闵怜儿身后,闵怜儿还未得意多久,他便伸出一脚,狠狠地踹在闵怜儿的腰眼上。
闵怜儿根本防备不及,就面朝下摔下去。
而她面前,却恰好是贾家为了养鸡鸭鹅扎的栅栏!
“噗嗤”一声,闵怜儿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我的眼睛!”
山桃更为心惊,拽着贾老太就往后退。
若不是有贾老太支撑着,她非得当场软倒在地。
一抬头,恰好对上张冬子那阴沉沉的双眸。
少年朝着她弯了弯嘴角,又慢慢地退回去,躲到了翠珠身后。
可怜翠珠已经被吓傻了,才要冲出去,手腕就被张冬子给紧紧地攥住了。
山桃这才明白,方才翠珠并不是不想去劝架,也并不是不想来扶徐光宗,而是她的手,一直被张冬子攥着。
张冬子,始终躲在翠珠身后!
山桃的汗毛瞬间全立起来了。
她都把张冬子忘了。
方才张冬子竟然朝她笑了笑,娘呀,这小子太邪门了,以后可不能得罪这小子呀。
“怕啥,”贾老太明显也瞧见张冬子的小动作,老太太攥住山桃的手捏了捏,“留着他,叫他搅和徐家去,快去把你娘喊出来,咱们赶紧回家,莫要叫这不要脸的一家子给缠上。”
王素芬可机警着呢,虽然一直在暴打贾秀莲,但外头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她早就听见了。
山桃刚喊了一声娘,王素芬就提着扫帚出来了,一瞅闵怜儿那惨样,唬得直拍胸口:“啧啧,亲家母,你还愣着干啥呀,赶紧把你这远房亲戚送药堂去啊,我瞅着她这只眼睛要瞎。”
徐母自顾不暇,一面捂着自已的老腰直哼哼,一面又要忙着去看好大儿的那只伤脚,还得抽出空来问一声张春兰,肚子要不要紧,再一瞅满脸是血,捂着眼睛倒地不起的闵怜儿,吓得魂儿都飞了,哪还有心思送闵怜儿上药堂。
况且,上药堂不得花钱?
闵怜儿的肚子已经是不中用了,花这冤枉钱干啥。
钱大花更绝,她胆子贼大,竟然还上前俯身看了看闵怜儿的伤势:“这只眼睛不成了,去了药堂也不济事,还得花钱呢,我们乡下人受了伤,都是抓一把土糊在伤口上止了血就成,大相公,太太,要不,我弄一把土糊在表姑娘眼睛上?”
到底是自已真心疼过一段日子的远房外甥女,徐母脸上微微有些不忍心:“这……这怎么成呢,还是去药堂看看吧。”
徐光宗却抢着道:“就按大花说的做,娘,先扶我回屋,请个大夫来看看我的脚,我过几日要下场考童生试的。”
山桃一挑眉,原来徐光宗还记得自已马上要下场了。
“还有,”徐光宗看了一眼张春兰,“给春兰把把脉,看看春兰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了,是男是女,胎相是否稳妥。”
能想得起看看张春兰的肚子,却想不起看一看闵怜儿的眼睛。
徐光宗可真是好样的。
再一瞅灰头土脸的贾秀莲,山桃又忍不住想笑。
她娘下手够狠的,这一顿暴打,把贾秀莲打得鼻青脸肿,鬓发尽散,身上全是尘土,看着跟叫花子差不多。
“你还笑呢,赶紧走。”
贾老太抓着山桃的胳膊,就疾步往家走,王素芬紧随其后。
可还没走到家门口,徐光宗就阴沉沉地喊住了她们。
“姨妹伤了人,就这么一走了之么?”
山桃叹口气,果然被讹上了。
“徐相公可莫要血口喷人,孙大娘子秉性柔弱,素来温和,怎会伤人呢?”
正愁着要如何应对,金亮就来了。
他还不是一个人来的,也不知道短短这么一会儿功夫,金亮是从哪里叫来了十几个大汉,个个如同铁塔一般,堵在徐光宗面前。
徐母不知道金亮是金爷的人,虽然有些发怵,但涉及好大儿,她就不管不顾,指着金亮破口大骂:“你是打哪儿冒出来的泼皮!眼睛瞎了吗?没看见我儿的脚都出血了吗?这都是这个小贱人干的好事!”
她才指着山桃,金亮身后一个大汉便蹿出来,攥着她那只手指头轻轻一拧。
咔哒一声,徐母就捂着手指头嗷的一声叫起来。
“杀人啦!”
“闭嘴!”
大汉一声吼,徐母立刻闭上嘴。
河对岸的人本来还站在外头看热闹,被这一声吼一吓,又纷纷躲回家中,砰砰砰地关上门。
山桃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金爷将金亮留下来了。
徐光宗到底还算有几分定力,他捂着自已的脚坐起来,极力稳住心神,掩饰住心中的慌乱,佯作镇定地问金亮:“金小哥,你到底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