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徐芸浠接过了审问权后,崔氏当真什么话都不说了,她由着碧儿香玉收拾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出来,搀扶着坐下了。此处的茶水也不敢喝,她便安静的等着徐芸浠的审问。
徐芸浠看着吴妈子,冷笑着问:“妈妈说您有罪,那么可否告诉母亲一声,你倒是错在了哪了!”最后一句徐芸浠问得严厉,吴妈子被吓了一跳,正要继续哭着认错,却又听徐芸浠说道:“到底哪里错了,你只管直说,可别再避重就轻,单单认错又有什么用?”
吴妈子无奈,只能跪倒在了地上:“老奴不该鬼迷心窍,听信了崔姐儿的话,把她当大少夫人尊敬了!”
吴妈子说着,又磕了几个头,可崔氏依然不说话。徐芸浠却又问她:“便只是如此吗?”
吴妈子慌张道:“除了如此,老奴还能如何?老奴的心可一直都在夫人身上啊!让老奴背叛夫人,背叛萧府,老奴可是万万不敢的啊!”
看样子,吴妈子是真的知道一些什么了,而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想是她也都听说了,才会有次一言。徐芸浠靠前了一些,盯着吴妈子的眼睛,嘲讽的一笑:“不敢?那么敢问妈妈,在你知道崔姐儿打算要毁了萧家的声誉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阻止?在崔姐儿要加害含姐儿的时候,又怎么不说出来,救一救含姐儿?难道你不知道,在母亲的心目中,萧府就是她的命,含姐儿就是她的命吗?”
吴妈子被徐芸浠这一逼,逼得冷汗都落了下来,她慌张的嗫嚅了几声,最后还是道:“夫人可不要听少夫人胡说,这些事情,老奴当初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徐芸浠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那翠青又是怎么一回事?加害含姐儿的事情,是萧启婌命翠青做的,可从头到尾却是你跟崔姐儿策划的!若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又为何怕翠青来索了你的命?”
昨晚吴妈子的态度已经决定了一切,她的招供就是最有力的证据,此刻她再怎么狡辩,也都没有用了。吴妈子大概是想明白了这一点,她无力的瘫倒在了地上,爬上前去拉崔氏的裙摆,哭求道:“夫人饶命啊夫人!”
崔氏却是一抬脚,将吴妈子踢得滚了出去。崔氏咬牙切齿的问她:“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想要整个萧府的命?”
吴妈子哭道:“不,老奴不敢!这都是崔姐儿害了老奴,是她诓骗了老奴。”她说着,也不顾地上全是泥土,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飞快的爬到了崔氏的裙摆底下,又拉住了她的裙子,哭得一脸的泥和鼻涕:“便是给了老奴十个胆子,老奴也不敢下药毒害您跟老爷啊!都是崔姐儿,是崔姐儿告诉老奴,那东西是要用来害少夫人的,让老奴帮她弄进来,老奴信了她所以才帮了她这个忙……”
吴妈子不断的解释着,可听在崔氏的耳里,却不一样了。她只听得到吴妈子承认了药是她弄进来的事。她气得头又疼了起来,她抬起脚,又一次朝着吴妈子的胸口用力的踹了过去。
吴妈子被踹翻在了地上,这回却不敢动了,只是哭:“夫人您饶了老奴吧,您看在老奴当初……”
崔氏冷笑了起来:“当初如何?当初若不是我母亲收留了你,你能活到现在?你现在还来跟我讲恩德?我是你喂养长大的,可我爹娘每个月难道不曾付你月例了?我难道又不曾养你了?你养了我两年,可我崔家却养了你十几年,后来到了萧家,又养了你二十年!可你呢?你就是这么报答崔家和萧家对你的恩情的吗?”
吴妈子让她这么一说,整张脸渐渐变得铁青,她慌张的跪趴在地,又磕了数个头,这才求饶道:“夫人说得对,是老奴该死,老奴不顾主仆恩情,老奴该死!可这都怪不得老奴啊!夫人您可还记得,当年您嫁入萧家时,曾经承诺过老奴什么?您说等老夫人让您打理萧家之后,您就让老奴当大总管!可是最后呢?老夫人抬了王家的当了大总管,老奴让您帮我主持公道的时候,您又去了吗?”吴妈子哭着又爬了起来,直接坐在了地上,地面很脏,可她也不顾了。抱着腿蜷缩成了一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老奴以为您是忘了承诺了,后来便又提了提,可您却说,您是新妇,不好跟婆婆别,于是老奴就想,等就等吧,不差这一两年。可是之后呢?老奴等啊等啊,等到王家的生了娃,等到王家的的儿子渐渐长大成人,等到她的儿子跟了二公子领兵出战,脱离了贱籍,光宗耀祖!她家光荣,等她的儿子建功立业归来,开了府,她可就不再是个家奴,而是要到她儿子那里当老夫人了!”
崔氏愣住了,吴妈子嘿嘿嘿的笑了起来,笑得特别的怪异,嘶哑了声音,又浑身脏兮兮得跟个鬼似的。她说:“我本来也该是个官家老太太的!”崔氏惊讶的看向她,吴妈子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我儿子根本不是自己贪玩溺水死的!他是被你给推进了荷塘里淹死的!你这个毒妇!”
崔氏惊呆了的看着她:“这又是谁告诉你的?我好端端的,推昉哥做什么?”
那都是件陈年的旧事了,她记得当时她也不过五岁,吴妈子的儿子跟她一样的年纪,不过比她大了十来天。吴昉是个遗腹子,听说吴妈子当年嫁得挺好的,丈夫是个书生,还考中了进士,得了个县太爷当当。可惜并不好,好不容易熬了资历,就要升官的时候,却得了一场重病死了,留下了已经怀孕近九个月的吴妈子,和一个年老病重的老母亲。吴县令一死,等着靠他发财的吴家族人一下子失去了生财的道,一时一个个怨天尤人,怪起了吴县令的短命来,又怨吴妈子克夫,吴县令的老母亲克子,竟然荒唐的将快要生产的吴妈子和病重的老母亲赶出了吴家的家门。
吴妈子别无他法,能典当的全都典当了,本想租了间柴房住着,却因婆婆病重,无人肯收留,而四处找不到居住之处。本来就接近临盆的日子,差点因为无处可去而累死在大街上。后来还是亏了崔家正在为同样即将临盆的崔夫人找乳母,一路上见到了吴妈子,发了善心才将人收留了。
可以说,若不是崔家,吴妈子和她的婆婆,包括肚子的未出世的孩子,一家三口的命可都是崔家给的。然而,到了今天,她竟然还怪起了崔家来!如此不懂得报恩,崔氏气得直喘气,冷笑道:“到底是谁告诉你,你的儿子是我给害死的!简直荒唐,我好端端的害死你儿子做什么?再说了,我当年有几分力气难道妈妈还不知道吗?我哪来的本事把昉哥推进荷塘里去?”
吴妈子听着听着也觉得其中确实有问题,可一旦她认定了遗腹子的死有疑问,当下便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怪崔氏没有看顾好她的儿子。
崔氏越听越觉得她深深信任着的奶妈子不讲道理,她气得深吸了一口气,也不跟吴妈子吵了。还是徐芸浠在旁听着,问了个顶顶重要的问题:“敢问吴妈妈,到底是谁告诉你,你的儿子是我母亲害的?”
吴妈子正吵得怒气冲冲的,一时不防备,听到徐芸浠这么问,当下就说了:“若不是崔尚书告诉我,我还被瞒在了鼓里!”
崔以仁?崔氏一怔。徐芸浠眼里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笑容来:“原来是崔尚书。难得崔尚书跟吴妈妈的感情这么好,可惜当年崔尚书不在,不然或许还能救您儿子一命呐!”
吴妈妈莫名其妙的道:“你怎么知道他当时不在?”
徐芸浠道:“难道不是吗?若非他当年不在场,说不定妈妈当年就能找我母亲报仇了,何至于藏到了现在?”
吴妈子一愣,崔氏却冷笑道:“谁说他当时不在的?当年他不也跟着一起玩呢,昉哥落了水还是他第一时间发现了,喊了起来我们才知道的。”
徐芸浠道:“原来如此,既然是崔尚书看到了吴昉落水的,那难道他当时看见了是我母亲推的?既然如此,他当年怎么不说呢?偏偏留到了现在?”
吴妈子越想越觉得确实奇怪,既然早就看见了是崔氏推的,当年怎么不说,偏偏留到了现在?吴妈子努力的为崔尚书辩解:“当年她们还小啊。”
徐芸浠却冷笑了起来:“是啊,当年她们还小,还不懂得骗人和利用别人的仇恨啊。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了需要了,随便说点什么,就能够将别人的痛苦挖出来,好好的利用一番了啊!”
吴妈子一怔,接着大吼大叫了起来:“你别骗我,崔尚书他那么厉害,老奴又有什么可被他利用的?”
徐芸浠却是问崔氏:“母亲刚刚说,吴昉落水是崔尚书最先看见的?这么说吴昉之前是跟着崔尚书一起玩的了?他们两个人独自在一处玩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