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才刚刚问出口,姚妈妈就沉默了下来。
徐芸浠这一看,便知道她娘肯定死得很惨,否则姚妈妈什么都跟她说了,怎么偏偏这个地方就开始语焉不详了起来呢?
徐芸浠正要再问,又听姚妈妈说:“你放心,你娘死得并不痛苦,她就是让彭贵妃那贱人一刀给捅死的。”
徐芸浠狐疑的去看她,姚妈妈却坦然的跟她四目相对。徐芸浠心里一咯噔,就知道她娘只怕是受尽了折磨才去的了。
姚妈妈这人看着很强硬厉害,可实际上,她骗不过徐芸浠。徐芸浠是被她给带大的,姚妈妈要骗人的时候,会有哪些小动作,她心里一清二楚。
姚妈妈假装得很淡定,徐芸浠见她是真的不肯告诉她,也就不问了。转而问起了徐月娥的那个女儿来。
姚妈妈有些心痛的叹息了一声,又道:“她比你大了十三天,才刚刚出生的时候,因为营养不太好,比你小了足足有两斤,后来徐月娥进了宫,成了你的乳母,吃得好了,她才跟着胖了起来,圆乎乎的十分的可爱呢。当时要逃亡,我们也就顾不上她。心里想着她一个小孩,还有宫里的其他姐妹照看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哪知道后来便听说你也死了,心里正奇怪呢,才知道原来她被几个侍卫当成了你,给杀了。”
徐芸浠眨了眨眼睛,泪水就流了出来。
姚妈妈连忙安抚她,她说:“当时月娥哭了好久,后来却又说,本来就是欠了你娘的,便是用了女儿一条命,也是不够还的。”
徐芸浠愣愣的看着她。姚妈妈哭着道:“我们都是欠了你娘一辈子的恩情的,不止我们,还有宫里的姐妹太监们,统统都欠了你娘的。若不是你娘在宫里庇护了那么多人,当年我跟月娥哪有本事将你给救出来。”
只有这个一直以来都跟着许柳岚的女人,才知道许柳岚自从进宫以来,偷偷的救济了多少宫女太监和那些给打入了冷宫的女人。
从许柳岚进宫起,只要看见了,碰见的,哪怕仅仅只是听见了,只要她力所能及的,她都会帮,一个不怎么得宠的女人,还仅仅只有十二三岁,她能够多少银子?可她就是帮了,把夏德坤赏赐的,许太师给的,一分一毫都分了出去。
分发给了被夏德坤造孽得罪的人。
她说,父债子还,夏德坤留下的债,只怕她的儿女一辈子都还不了,所以,她现在能帮,就必须帮她的儿女偿还一些。
在那之前,姚妈妈都觉得许柳岚太傻,可也许她说的是对的。若不是这些欠了她恩情的人相助,她跟徐月娥根本逃不出皇宫,而且。若不是她留下的恩情组建起了绝大的人脉网,当年就算她们逃出来了,就凭着她们两,也养不起徐芸浠来。更别说将生意做得这么大,现在不但能够给徐芸浠一个好的倚靠,还能出一大笔钱,投入军中,作为复仇造反之用。
徐芸浠默默的听着姚妈妈把当年的事情一件件的讲了出来,听得心里沉甸甸的,她咬着牙,感受着牙龈渐渐传来的酸疼,徐芸浠问道:“那个女孩,葬在了哪里?”
其实徐芸浠很想问,侍卫认错了人可以理解,可彭贵妃怎么也会认错?就算彭贵妃认错了,夏德坤连自己的女儿也能认错吗?不是说夏德坤就是因为觉得女儿长得像他,所以才更喜欢许柳岚,最后引起彭贵妃发怒,才不择手段要弄死她娘的吗?
这其中,一定还隐藏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而姚妈妈不肯跟她说,一定是在这背后所隐藏的,都不是她能够去听,能够接受得了的。
就好似,姚妈妈怎么也不肯告诉她,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一样。
迎欢和迎双早已经哭肿了双眼,听到这,迎欢哭着道:“这个彭贵妃,怎么这么可恶呢!还有崔以仁……”迎欢想起了崔正怡来,骂道:“这崔家,就没一个是好人!”
萧启靖听着,忍不住咳了声。徐芸浠抬头看他,萧启靖忍不住抚了抚她额角凌乱的发丝,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徐芸浠一愣,难道这不该是她问他的吗?
萧启靖道:“之前不想让你知道,所以我们自作主张,打定了主意,要让崔以仁和彭贵妃身败名裂,要逼得夏德坤禅位夏柏烨。并且……”
萧启靖是打算杀了夏德坤的,但夏柏烨一直顾忌着弑父不太好,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他说到这,不由得停了一下,看着徐芸浠的眼睛,道:“现在你也知道了,所以我想着,怎么也得问一下你的意见。”
徐芸浠忍不住想笑一下,表达她无所谓的心情。
可惜她努力的牵动了一下嘴角,发现自己还是笑不出来。
她还是在意的,在意夏德坤这个昏君,这个暴君,残虐的男人,居然会是她的生身父亲。
她道:“我没有什么意见,你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夏德坤是我的父亲,可许柳岚还是我的母亲,还有许同海,那是我的外祖父。我的舅舅,我的表哥表姐表妹们,一家七十多口人包括远一些的亲戚,数百人就这么被他说杀就杀了,杀得个干干净净,许家的仇谁来报?”
更别说了,这些年死在这个昏君手下的人,究竟有多少。只怕上万不止了吧?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不是他亲手却也因为他而死的百姓们,只怕十数万也是有的。呵,生身父亲又怎么样?他残暴,就该死。
萧启靖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答案。
时候已经不早了,他本该先离开,还有好多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忙。
长公主那边,他还应该再接再厉,做点什么刺激一下她,崔以仁那边好多的事情都在等着他去处理,去想办法挖他的漏洞,就连梁德郡主今天遇到的刺客,他也必须跟紧了,长公主府那样严密的防守,他们能够混进去显然很不合理,他也得趁机好好查一查,这些人又是通过了谁的手混进去的。
他实在是太忙太忙了,没有任何一项工作,会比造反更难。
可看着徐芸浠一脸的苍白,他还是舍不得就这么离开了她。
迎双比起迎欢要机灵多了,她见着萧启靖说完了话还舍不得走,拉了迎欢一把,眨着眼睛示意迎欢跟着她离开。
迎欢还怔愣着,就这么被迎双半扯半拉的带走了,出去后还给带上了门。
咯吱的门声让徐芸浠吃了一惊,她昏昏沉沉的想着事情,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嗡的叫唤,太多的消息让她有些吃不消。她摇了摇脑袋,房间里一片安静,安静得她以为萧启靖也跟着走了,却哪知,一杯热茶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
她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萧启靖担忧的双眼。
萧启靖道:“先喝杯茶,然后睡一觉。等醒过来,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我知无不言。”
他的双眼犹如一块沉淀了数百年的老砚石,漆黑,却让人挪不动目光。徐芸浠愣愣的看着,手就被他握住了。
他心疼的捏了捏徐芸浠的双手,把茶塞进了徐芸浠的手里:“忙了一整天,你还什么都没吃。先喝杯茶,再吃点点心,就去睡一觉,什么都不许想。”
萧启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徐芸浠不由自主的就照着他所说的,将茶喝了个干净,又跟着吃了几块点心。
她吃一块,萧启靖就给她递一块。
徐芸浠心里想着事,吃得迷迷糊糊的,等回过神来,肚子饱胀得再也塞不下去了,她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再一看盘子里,一整盘的点心居然只剩下没几块了。
她顿时赫然,脸就这么红了起来,看着萧启靖又给她递了一块,她哭笑不得:“我吃不下了,再吃得撑死了。”
萧启靖愣了一下:“才吃了这么一点儿就饱了?”
徐芸浠哭笑不得,道:“真的饱了。”
萧启靖这才把那块点心放下,又让她去睡一觉。
徐芸浠看了看他,萧启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等你睡着了就走。”
徐芸浠有些惊讶,但又一想,便知道萧启靖这是在担心她,她心情是真的不好,有萧启靖陪着她真的觉得舒服了很多,再说了他们是夫妻,她在萧启靖面前睡觉又有什么问题?这么想着,也不矫情了,和衣躺了下去。
萧启靖果真拉了把椅子,在她跟前守着。
没一会儿,就见徐芸浠翻来覆去的,似乎睡不着,他劝道:“那都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徐芸浠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跟心情有关,但她就是睡不着。听萧启靖这么说,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坐了起来,低声道:“我吃太饱了,睡不着。”
萧启靖一听竟然是这个原因,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了,见着徐芸浠两个脸蛋都羞红了,又忍不住的道:“那,我们出去走走?”
此刻天已经黑透了,已经暮春时节,天渐渐的暖了起来,夜里清风徐徐,倒是个散步的好时机,徐芸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个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