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萧府仿佛忘记了徐芸浠一般,接下来的时间,没有人再来找过徐芸浠,萧启含的落水也仿佛被人遗忘,萧府里静悄悄的,一个议论的人都没有。
迎双回来说:“姐儿,福熙阁里静悄悄的,丫鬟和婆子都不见了。”
福熙阁的丫鬟婆子不见了?徐芸浠诧异的皱了下眉头,迎双说:“奴婢借着要借花样的名义进去找了人,可惜没有找到,后来寻了游廊边洒扫的丫鬟问了,说是含姐儿根本没回福熙阁,夫人把含姐儿带去了留春院了。”
崔氏不放心萧启含,生怕她又胡来,这可以理解,可福熙阁的丫鬟婆子们呢?总不会也跟着搬去了留春院了吧?留春院又不缺人,再说福熙阁二十好几个洒扫的丫鬟婆子,全去了留春院,留春院还不得被挤破了?
徐芸浠让迎双多加注意一下留春院和福熙阁两边的情况,又看天色已晚,便让她下去休息了。
迎双要留下来照顾徐芸浠,却让徐芸浠给赶了下去,又让她随便招个院子里新来的丫鬟进来,让她守夜。
之前分配的四个丫鬟一个个吃里爬外的,大概王家的怕又来几个已经被人收买了人心的,索性将府里新招的几个小丫鬟给拨了过来。昨天晚上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徐芸浠也没有怎么理会过,今天一大早又去了别院,再回来时已经入夜,此刻半夜三更的,几个丫鬟以为徐芸浠不会再召见她们,都已经放心的睡下了。哪知这时候迎双又来唤人,招了其中一个看着顺眼的,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去伺候徐芸浠,这可吓坏了新进府干活的小丫鬟,豆丁大的小姑娘站在寒夜中一时慑慑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走了四个大姑娘,又来了八个小的。迎双作为徐芸浠的大丫鬟,对于徐芸浠身边的事物总是要多关注几分,这几个丫鬟她也仔细的看过的。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干起洒扫的活儿倒也有模有样。只可惜年纪太小了些,干洒扫还行,就怕伺候人会不够周到。
特别守夜,迎双就怕小丫鬟守着守着自己睡下了,徐芸浠有要事时却找不到人,可如何是好?
如果可以,迎双是恨不得亲自守着,但别看徐芸浠待她们亲姐妹一般的好说话,却是个有主意的,既然不让她们守,那就是不给守,她便是再缠着也没用,只会惹恼了徐芸浠。
迎双心里知道徐芸浠这是怕她们奔波了一天,累着了。她叹息了一声,又不厌其烦的再次叮嘱小丫鬟,别分心,守着少夫人可不能自个睡死了。
小丫鬟首次得到这任务,只战战兢兢的听着,哪里敢多说什么,一个劲儿的点头。
等带到徐芸浠跟前,徐芸浠已经自己换了一回衣服,又把浑身的首饰摘了,披散着头发靠在床上等着。
迎双见她又自己动手换衣,又说了她一回:“姐儿又自个梳洗了?都说了让奴婢来你又不听!你是姐儿,哪里总能自个忙活!”
徐芸浠笑着说:“我又不缺手脚,怎么不能自个来?”
迎双又说她:“总是事事自个来,姐儿要奴婢们作甚?还不如辞去了奴婢,让奴婢饿死算了。”
徐芸浠见她懊恼的模样,又笑着说:“哪儿就这么严重了,我需要你们忙活的事情可多着,若将你们给累死了,我往后可怎么办?”
不管是总是惹祸的迎欢,还是总爱事事管着她的迎双,又或者知道很多却不肯和她说的姚妈妈,这三个人是她来到了萧府之后的依靠,是她在临京唯一的亲人了。若不是她们,要叫她如何在萧府生活下去?已经够孤寂无依,若再没了她们,可就真的孤家寡人一个了。
徐芸浠说得认真,迎双却只当她又在胡说八道,一边将徐芸浠扶了躺在床上,一边为她盖被子,头也不回的说:“又不是上山劈柴下田种菜,哪里就能把奴婢累死了,就算累死了奴婢,你也还有迎欢。”
徐芸浠不和她辩,只是任由她伺候着,又去看跟在迎双身后的小丫鬟,见她瘦瘦小小的,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怕得手指都绞一起了,低着头含糊不清的说:“王妈妈说,奴婢往后就是少夫人的,要叫什么,也随少夫人起。”
这是让她起名字?这些世家果然爱整破事儿,她又问:“你叫什么?”
小丫鬟说了个名字,声音特别的低,徐芸浠听得艰难,也不知是一飞还是易飞的,然而却想起了孟郊的“冻手莫弄珠,弄珠珠易飞”来,今日的事让她一整天都心情不好,轻易的就感到伤感,一点小事也能联想到不好的事情来,顿时整个心情又低落了下去,她调整情绪,又问小丫鬟:“你为何来萧府?”
小丫鬟被徐芸浠这一问,大概是想家了,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奶奶饿死了,弟弟也饿死了,家里一点米都没有了,娘说,不把我卖了,我也得饿死。”
这苛政,这昏君!
徐芸浠听得心口憋闷,愈发心情不好了,她又问:“那其他的几个人呢?也跟你一样?”
小丫鬟要回答,迎双却不让了:“天都快亮了,姐儿还不睡?等明早起来,眼睛又该疼了。”
徐芸浠被训了一通,只得老实的睡下了。等迎双交代完了小丫鬟一干事物离开后,这才又起来,问她:“是一还是易?”
小丫鬟老实的回答:“奴婢姓易。”
也就是单字一个飞,轻易言飞,这名字不好。无怪王家的要她重新起一个。她心情不好,便想着起个愉快些的,也算是祝福一下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便说道:“既然王妈妈让我给你起名字,我便给你换一个。你早年吃了那么多的苦,不如换个甜的,就叫易喜如何?但愿往后的日子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才好。”
小丫鬟被换了名字也不见有什么不开心的,只是含着泪看着徐芸浠说:“都说萧府里住得都是菩萨,果真都是大慈大悲的神仙,易喜谢过少夫人。”
徐芸浠没想到小丫鬟会这么感动,又听她说萧家是菩萨神仙的,不由惊讶的问她:“这又怎么说?”
易喜说:“去年夏天的时候下了大雨,临恩河决堤把田全淹了,谷子全没了,还要缴纳税收。活生生的饿死了好多人,村子里有人受不了便带了儿女到临京卖,不久又欢喜的回来说,他们在城里遇到了萧大公子,如今萧夫人带了好多菩萨心肠的夫人来村里施粥了。”
萧大公子?萧夫人?徐芸浠不料这两人居然还是个乐善好施的,又问:“都带了哪些夫人?”
易喜倒是记得清楚,一个个都给念了出来:“有廖将军家的廖夫人,刘寺卿家的刘夫人,沈将军家的沈夫人……”她说着,又“哦”了一声,说道:“刘寺卿还上报给了朝廷,如今太守大人带了王县令将村里的男丁都编收了,要去修补河堤,一个男丁给一两银子呢!现在村子里的人可都有饭吃了!”
这么说,还是萧启靖发现了问题,最后将这事给解决了的?他有这么好人?徐芸浠诧异的哦了声,又问她:“既然有饭吃了,你怎么还被卖到这里来了?”
易喜顿时又哭了起来:“去年夏天下大雨的时候,爹爹发现河堤将崩,村长便带了爹爹和几个叔伯去堵,哪知最后也没能堵住,河堤崩了,大水把我爹爹和村长都给冲没了。修河堤我娘本来要去的,可县令说不要女人。村里的老人说萧大人是个好人,让我娘把我给送了进来。少夫人,奴婢来的时候,可又看到大公子了,大公子还给了我娘好多好多银子,有一大包呢,不比村西那边易二的少。”
易二?徐芸浠问她,这又是谁?
易喜说:“易二家住在村西,他爹爹跟着我爹爹去修河堤,也死了。他还有个娘,常年病着做不了重活,妹妹差点饿死啦,前几天萧夫人又带了好多人去施粥,便有一个好心的姐姐,给了他好大一包银子,他可得瑟了,立马就给他妹妹买了鞋子穿,还是绣着荷花的。”
徐芸浠听着不怎么对味,她想起了那个瘦巴巴的,浑身上下只剩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的少年郎,顿时问易喜:“可是十三四岁,瘦骨嶙峋的,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易喜奇了:“是呀是呀,我娘就说他眼睛长得狗似的,又精明又可怜巴巴的。”她问徐芸浠:“少夫人见过他呀?”
徐芸浠感到了不一般,连忙又问:“谁给了他一大包银子的?施粥那天给他的?什么时候的事了?”
易喜虽然不知道徐芸浠为何这么关心此事,却还是规规矩矩的回答:“谁给他的奴婢不清楚,确实是施粥那天给的,三天前的事了。”
三天。
也就是说,推萧启含和陷害她,都是有预谋的了。而且还是一早就谋算好了的。
但会是谁呢?还得让姚妈妈和迎双好好查查才是。
徐芸浠思忖着,却又听易喜说:“萧大公子可是个好人呀,他还给易二的娘请了大夫看病呢!”
又在夸萧启靖?
徐芸浠好笑的看着她:“可是王妈妈吩咐你什么了?”
易喜初来咋到,还不太懂的说谎,傻乎乎的说:“王妈妈说了,要常在少夫人跟前说大公子的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