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别说,房子里面的禁忌还是挺多的,尤其是镜子这种东西,如果午夜十二点你照镜子的话,你会发现……在镜子里面还有另外一个自己!”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真特娘的奇怪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啊!”
“主播这个故事……特喵的感觉说的就是我啊!我以前读书也是父母一直跟着,他们给我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我后来……勉勉强强只考上了清华!”
“楼上这位兄弟你装什么二五八万呢,你考个屁的清华呢!”
“这个故事还是有点东西的,太真实了,这种经历以前读书的时候,大部分应该都有过吧!”
喝了一口水之后。
我开始接着讲述今天晚上的故事。
“已经是七十八岁的王继明,和往常一样,早早地吃过午饭,侯在太阳底下,盯着院子里的那颗李子树。看什么呢?看树影。有人说太阳和树影是一寸一寸地在走在移,王继明却看不出来。他整整盯了五十年的树影,先是一棵桃树,桃树老了枯了,栽下一棵杏树。杏树也老了枯了,他又栽了这棵李子树。他知道树影在太阳底下的移动,是那种不知不觉的,一丝一丝的,什么时候树影正了,正南正北了,一天之中两个时辰的惊魂热晌午就正式来临了。”
“什么是惊魂热晌午呢?”
“当地人把伏天晌午的炽热,叫做惊魂热。人们还说晌午是属阴的,属阴的时辰是神鬼出没的时候,作为属阳的人们,要主动躲避,否则就会惊动
了阴魂,所以村里的人把伏天的中午称作惊魂热晌午。五十年前发生在惊魂热晌午的一件事,让王继明心痛了一辈子。那是一件什么事呢?”
“那是一件让王继明想也想不到的大事。那个惊魂热晌午,王继明刚刚放下饭碗,正准备歇晌,老婆突然叫喊肚子疼。农村人皮实,一个肚子疼算得了什么?王继明把她扶上炕,说窝一窝就好了。哪曾想老婆越叫越厉害,越叫越凄惨,豆粒大的汗珠子不断从额头滚落。”
“王继明一下就慌了手脚,他让吓傻了的两个孩子照看着妈妈,急急忙忙跑出去找医生。等王继明拉着小平车气喘嘘嘘地把村里唯一的,已经走不动路的医生请到家时,老婆已经僵直地躺在炕上。医生上前掰开了眼皮看了看说:完啦。之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老婆走上了奈何桥,却让王继明奈何不得。那年他仅仅二十八岁。”
“出殡后,村子里接二连三地传出了几件怪事,这几件事都与王继明逝去的老婆有关,而且事情都发生在惊魂热晌午。”
“村里人传说,有好几个人在惊魂热晌午见过王继明老婆,而且传得沸沸扬扬。家家户户一到晚上,天再热都要关门闭窗。晌午不管孩子们愿意不愿意,大人们都要把他们摁在炕上歇晌,为的是躲避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惊魂热。”
“这让思念老婆几乎成疾的王继明抓住了一丝希望,他想着在某个惊魂热晌午能和老婆见上一面。于是,就有了他五十年如一
日,在一个又一个惊魂热晌午的游荡和期待。村前村后村里村外,天越热他游荡得越欢,越是人烟稀少的地方去的次数越多。”
“儿子长大了,闺女也长大了,他们先后都结了婚,连孙子外孙也长大了,而想见老婆一面的期待,却一直是一个泡影。王继明就是在这一个个泡影的生成与破灭中磨老了。”
“其实李子树也老了。树皮斑斑驳驳的,树干上有好几个蚂蚁洞,居住着那种赤红色的大个头蚂蚁,这些蚂蚁脑袋一个疙瘩,身子一个疙瘩,屁股也是一个疙瘩,好像是用三个疙瘩连接起来的一样。”
“王继明在盯着树影的同时,也盯着蚂蚁。他不知道蚂蚁是不是和人一样,会成家会结成夫妻。他害怕蚂蚁把李子树掏空了,几次想用泥巴将蚂蚁洞糊起来,泥都和好了,可终究还是下不了手。捂死了一些蚂蚁,另一些活着的会不会变成寡妇,或者光棍、鳏夫呢?”
“王继明下不了手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在惊魂热晌午,全村的人都在歇晌,而蚂蚁却陪着他,看着他痴痴呆呆地期待着。蚂蚁不惧天热,就是在惊魂热晌午,它们也不停地在洞口进进出出,来来回回忙忙碌碌,蚂蚁们一只一只排着队,头拱着腚,腚接着头有秩序地攒动着,形成一绺蚁流,哗啦啦哗啦啦。王继明盯着树影看着蚂蚁,他在李子树的正北方,插有一根笔直的树枝,等待着树影与树枝的重叠,等待着惊魂热晌午。”
“太阳在走树影在
移。日头炽耿耿的,像一个烧红了的鏊子,烤得整个村庄泛起一波又一波热浪,恍恍惚惚好似一锅烧开的水,热气腾腾。这才是真正的惊魂热!王继明喜欢这种燥热,热得头顶冒油才好,热津津的油津津的,像是在炸油糕,有时候他似乎还能听到吱吱的声响。在万籁寂寥的惊魂热晌午,王继明就这样等待着,五十年来,王继明等得好苦好苦。”
“影儿又正了,连一丝一毫都不差。王继明看了一眼“哗啦啦”流动着的蚂蚁流,撑着拐棍从小板凳上把身子支起来,颤巍巍地朝院门走去。”
“老了,腿脚也僵硬了,关节打个弯都困难。临出门的时候,王继明突然觉得今天除了寻找老婆,好像还有件什么事要做。是什么事呢?他站在门里想了想,终归还是没想起来。出了院子,门前是一排一搂粗的青杨,青杨树长得真快,也就是十来年的功夫就搂不住了。”
“杨树的阴凉里,躲着一群避暑的鸡,鸡们刨开燥干的土层,炸起浑身的毛,卧在略有湿气的土中扑腾着,扑腾一会儿站起来抖动抖动,然后再卧再扑腾,接着再抖动,如此往复,为的是把身子里的热气让湿土吸出去。一只大红的公鸡,见王继明走过,扑棱着翅膀,斜着身子咯咯咯地叫着向他冲来。”
“王继明笑了笑,他象征性地朝着公鸡挥了挥拐棍,大红公鸡不甘心地咯咯了几声,急忙刹车把翅膀收起,然后急匆匆返回到自己的妻妾群中。自老婆走后,
王继明再没养过鸡。老婆出殡的时候,阴阳先生把家里唯一的一只公鸡绑了,系在棺材上引魂。到了坟地,阴阳先生手起刀落,公鸡头骨碌碌滚落在材顶上,鸡身扑棱着扭动着,一股鲜血喷出,和王继明扭动着的心合在了一块,让他心中本是嘀嗒嘀嗒滴着的血淌成了河。”
“看着大红公鸡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王继明心中不由地点燃了一把无名之火,牛什么牛,不就是过着有老婆的日子吗?若是倒退十年,他会举着拐棍赶过去,或许要狠狠地教训这家伙一下,如今的确力不从心了,再说趁着惊魂热晌午,王继明还要多转悠转悠,他不想把宝贵的时间耽搁在一只骄傲的公鸡身上。”
“他坚信,老婆会在某个惊魂热晌午,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或许就是今天,或许是明天。他就不信,和自己恩恩爱爱的老婆,就那样一去不回头。王继明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她说,说说儿子说说闺女,还有孙子外孙,和她一起分享当爷爷奶奶的快乐。”
“王继明仍然把游逛的第一站放在自家的房背后,他总是觉得老婆经常回来,就站在房背后的阴凉里,看着那所老房子。为了不让老婆走错路,五十年中王继明从没有盖新房也没有翻新。前些年儿子曾要为他买一所新房,被他拒绝了。儿子和女儿也曾动员他进城,和他们一起生活,他也拒绝了。他怕老婆回来家里没有人,惊魂热晌午回来,连口水也喝不上,那怎么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