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从林家回去,就已经是大半夜了。
原本零零落落点在林间的灯火,陆陆续续熄灭。
坐在火炉边,苏星宇脸色凝重,看着跳跃的火苗,久久未曾开口。
梦欣也没有回卧房休息,静静地陪在一边。
零点刚过,气温骤降,她不自禁地拢了拢胳膊,下意识地把身体收得更紧了些。
苏星宇迅速往炉子里加了几块柴禾,火苗噌地一下越发炽烈。
“你去睡吧。我守着就行。”
“我不困。”梦欣摇头,但其实才刚打过几个呵欠。
第一天刚回来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又如何能睡得着?
苏星宇并没强求,出门把村落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
从进村开始就盘踞的雾气,不知不觉变得更重了。
但好在,并没有发现其他什么异常。
直等到凌晨五点过后,两人的表情才先后一松。
没多久,梦欣就在椅子上眯瞪过去。
看她耷拉着脑袋,依旧蜷曲的身影,苏星宇起身,将其横抱。
几乎同时梦欣眼睑一颤,悄悄打开了一条细缝。
苏星宇似乎没有察觉,直将人送回卧室,轻轻将其放到床上。
轻手轻脚地替她脱去鞋子,仔细拉好被子后,苏星宇立刻退了出去。
他人
刚走,梦欣就睁开了眼睛,看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发起了呆。
滴答,滴答,是时间流逝的声音,也是檐角凝聚的露水落地。
两个小时没到,天边就泛起了鱼肚白,火炉里的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
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本来心里有事没睡安稳,八点刚过,苏星宇就猛地惊醒。
推门一看,夜里笼罩的浓雾消退,但山林之间却白华斑驳。
仔细看才发现,那竟是屋顶凝的霜。
上元已过,此时早已入春,还在降霜就说不过去了。
不止如此,今天村子里的人似乎都格外贪睡,直到九点才陆续有人现身。
再抬头凝望,天空好似蒙了一层纱,晦暗阴沉。
拧着眉头,苏星宇迅速洗漱一番,末了才啃了只面包,拉上房门。
今天他还有许多事要做,首先得把自家祖坟的事儿解决。
去村长家的路上,他顺道去看了祖坟一眼。
横穿两座晒坝,他在通往山顶的一个岔道口停下。
按照村里的规划,这里以后将被打造成一片桃园,内设小路。
祖坟的存在将极大影响以后游客们的赏花体验,所以必须迁走。
显然,不久前都还有人来祭拜过,坟头的杂草也被清理过。
此时
,苏星宇的心情莫名有点复杂,翻出香烛点燃,便要照例叩拜。
可看到从香头洒落的青烟,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香为引,就像连接阴阳两界的通道;烛为信,是指引先魂归处的路标。
无论投胎还是在那个世界服役,只要一切安好,香头之烟都会稳定地蒸蒸直上。
只有两个情况例外。
其一,墓主灵魂是冥府逃犯;其二,墓主灵魂已灭。
第一种情况下,香头之烟凝而不定;第二种情况,则会散而不聚。
显然,苏星宇看到的就是第二种!
“怎么会……”千里迢迢赶回来,他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
祖宗的魂都没有了,那祭的是什么?
猝不及防之下,他又一次受到了冲击。
等从坟头离开,苏星宇的脑子就已经一团乱麻。
“那个人也知道吗?”他忍不住在心里问道,那个人指的自然是父亲苏茂平。
带着沉甸甸的心情,他转过山坳,来到村长家院外。
地址当然是昨天从林老爷子那儿问到的。
作为整个村子最大的那个院子,这里住了足足十一户人。
村长家在院子北侧,位于院子所有建筑的中层高度,庭前的院坝比别人家的修得更大。
这会儿,坝
子里堆满了人。
吵嚷也让苏星宇暂时摁下了脑海里紊乱的思绪。
但定神一看,他就再次蹙起了眉头。
只因为,就在人堆上空,他看到好几朵黑云,压得极低。
那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立刻他走了上去,此时才看到有个老头在给人把脉。
而到场的,不是满脸痛苦,便是满脸焦急。
痛苦的当然是病人,焦急地则是家属。
甚至苏星宇还从人堆里,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面孔。
那正是昨儿在山顶遇到过的工人们。
但此时此刻,在这些人脸上再也看不到了之前的嚣张和狂傲。
“老村长,您先给我家孩子看看,昨天晚上他就发烧冷汗,这会儿都睁不开眼了。我就这么个儿子,老村长,您就行行好吧!”
“就你儿子有病?我家宝贝闺女还不一样,吃啥吐啥,你看才一个早上就快脱相了。”
当父母的有几个不心疼孩子?说话间,都带上了哭腔。
但显然,病的不止孩子,还有不少大人。
但毕竟身子骨更强,所以患病的大人们好歹看起来情况没那么糟。
不过,也绝对谈不上好。
这不,突然的一阵咕噜噜,某个中年男人夹着双腿起身,却根本迈不动步。
最后
,还是在兄弟的搀扶下,才艰难地去了茅厕。
哗啦啦,单听动静,还以为是水坝在开闸放水呢。
苏星宇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家全都看着那位老村长。
而在房中,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人正在忙碌着。
一盆接一盆的水端出端进,脸上的担忧和恐惧半点也不比其他人弱。
显然这个时候,不太方便去打扰老村长。
何况,苏星宇要找的也不是老村长,而是现任村长。
所以,他往女人走了上去,温和问道:“美女,请问林仪林村长在吗?”
“你是?”女子回头。
“哦,我叫苏星宇。”苏星宇微笑道。
“是你呀。”女子恍然,但马上就苦了脸,“你也看到了,现在不太方便,要不你先回去,晚些我再找你。”
原来,她就是林仪。
“冒昧请问,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作为一个早就扔过预言的人来说,苏星宇明显在明知故问。
林仪脸色再苦,刚想说些什么,突然被一阵哐当打断。
一辆黑色起亚撞在宅外路边的大树上,但车上的人压根没管车,匆匆扶着一个人下车。
“是你这个混蛋!”哪知道,被扶下来的人,看到苏星宇就一声怒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