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陈永年也觉得蹊跷,一年多没查照身贴,怎么今天过来查?
四名衙役进店之后,分了两个人堵住前后门,其余两个直接往楼上走。
跑堂伙计跟在后面,一个劲地哈腰赔笑打招呼。
“二位爷,小店刚开门,大堂尚未坐满,楼上雅间只有东家和自家朋友。”
“查的就是东家,走开,再敢阻拦,先把你当成间谍抓起来。”
为首衙役一瞪眼,揪住店伙计的衣领,差点把他甩个跟头。
崔平明白了,这是有人点了老子眼药水,专门过来对付我的。
崔老三,你个王八蛋,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兄弟,家里闹闹也就算了,找外人过来对付老子,还是人吗?
“师傅,怎么回事?”
看出崔平面色有异,陈永年起身挡住门口。
崔平缓缓起身:“没事,崔老三跟我过不去,找人报仇来的。”
“师傅你……”陈永年大惊,堂堂崔家六少爷,不会连符契都没有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怎么知道崔平的苦?
叶千石从怀里摸出锭银子,塞到崔平手里,示意他该服软时就服软,没必要跟做公的过不去。
陈永年明白了,感情小师傅真没有照身贴。
他大手一摆,乐呵呵的,迎着上楼而来的衙役一路小跑走过去。
“二位官爷,我是东家,呵呵,小老儿姓陈,给二位大人行礼。”
这家伙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两颗碎银,藏在巴掌心里,握住为首衙役的小臂轻轻地晃。
这叫拢袖,袖里乾坤大,很多明面上办不成的事,在袖子里一准能办好。
可惜今天不管用,两位差大哥好像吃了二踢脚,一巴掌扇在陈永年的老脸上,亮出锁链就要抓人。
“住手!”崔平实在看不下去,冲出雅间,指着为首衙役沉声喝道:“找我的吧,老陈,放他们过来。”
“师傅……”陈永年捂着脸,后背抵住墙壁,两只脚掌把地皮抓得死死的。
“让他们过来!”崔平火了。
老头没办法,只能侧身,眼睁睁看着两名凶神恶煞的衙役走过去。
“小子,哪儿来的?照身贴拿出来。”
为首衙役是个疤瘌眼,看样子,应该是四个人当中的首领,身后的同事喊他张班头。
明知没有符契,还问崔平要照身贴,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
“没有,你们想怎样?”崔平冷冷地望着对方。
张班头乜斜着三角眼,绕住崔平走了两个来回:“挺老实,是个能扛事的主,带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衙役掏出锁链,套在崔平的脖子上,拉起来就走。
崔平抓住锁链,迅速在腕子上绕了两圈:“用不着劳烦,我自己走。”
“且慢。”关键时刻,叶千石从雅间里出来,冲着张班头躬身施礼:“请问官爷,你们是郡府衙门,还是怀云县衙门的?”
平城是代郡郡治所在地,分为南北两个县,南边是怀云县,北边是云阳县,郡守和怀云县令都在南城办公。
之所以这么问,叶千石是想跟他们套套交情,看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哪知他虽然衣着考究,却是鼻青脸肿,一副刚刚被人揍过的倒霉样。
张班头满脸瞧不起,拿刀戳了戳他的肩胛骨:“你谁啊?管我们是哪个衙门的,还能治不了你?”
“不不,差爷误会。在下叶千石,您查的这位,是我们崔府六少爷。早上出来,符契忘拿了。呵呵,麻烦您几位进去喝会茶,小可这就回去拿,立马给差爷送过来。”
叶千石尽量陪笑脸,其实他心里根本没有底,崔府上千号人,谁不知道六少爷没有照身贴?
崔平的符契放在佛堂里,蒋氏正妻亲自掌管,崔老爷不一定拿得出来。
听他这么说,姓张的班头更加拽了,绕着崔平走了半圈,拿刀挑起崔平的脸。
看了一会儿,陡然提高音量,吼了一嗓子。
“六少爷?只听说过崔家三少爷,还有二小姐。你们谁知道,崔家有没有六少爷?”
他故意放大嗓门,很显然,是说给别人听的。
这个别人不是别人,正是站在对面墙角里等着看好戏的崔坤和崔芸娘。
二人昨天被大少爷骂出清远堂,憋着一肚子气,崔坤钻进他姐房里,一宿没出来。
姐弟俩商量一整宿,把仇记在崔平身上,大清早跟踪崔平和叶千石,拦住张班头,让他进去找崔平的麻烦。
堂堂崔家三少爷,还有二小姐,亲自求他,张班头平时想都不敢想,又拿了崔老三的银子,能不起劲吗?
听见张班头的这句话,三少爷的嘴巴恨不得咧到脚脖子上。
拱了拱他二姐,得意地说:“怎么样?兄弟我,在平城混得开吧。”
“哼,还不是我出的主意?你个没用的,昨天那么多人捉不住,反而被他闹到爹爹那里去。”
二小姐翻了个小白眼,狠狠踩了她弟弟一脚。
“是我找爹告状的,喊你不答应,洗个澡洗那么长时间,要不然爹也不会被他气成这个样子。”
姐弟二人争吵起来,噼里啪啦一通小粉拳,崔芸娘还是不解气,掐住崔坤的胳膊使劲拧。
“别打了,姐,快看,来了好多衙役,那个人是怀云县尉。”
“呀,真的耶,怎么回事?不会真把小贱种当成间谍了吧?”
姐弟俩开始后怕,本来只想让张班头把崔平抓进去关几天,让他尝尝坐牢的滋味。
现在来了这么多衙役,县尉出动了,明摆着不是张班头可以操控的。
果不其然,就听县尉喊了声:“围起来,给我搜仔细了,每个人、每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
衙役们呼啦散开,将小酒馆围得水泄不通,另有十几个冲进小酒馆,翻箱倒柜,乒乒乓乓的声音传了出来。
“唉,官爷,你们不能这样啊,小店还要靠这些东西吃饭呐。”
伙计们和陈永年苦苦哀求。
根本不管用,衙役们如临大敌,这不像例行巡查,抓捕要犯都没有这么大阵仗。
没多久,有个衙役喊了声:“大人,找到了,整整一百两,全是晋阳号,没开封的黄金。”
“好!扣起来,所有人统统押去县衙门!”
黄金?
崔坤和崔芸娘不约而同吐出小舌头,小贱种行啊,敢偷黄金了。
“怎么办,姐?”
“我哪知道?老三,你快点回去告诉大哥,我去县衙见机行事。”
没等崔坤应答,崔芸娘拢着绣裙跑走了。
崔坤急得捶脑袋,又是我,昨天刚被大哥骂过。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衙役们押着所有人出来了,崔平走在最前面,被铁链锁得死死的,两名衙役专门摁着他。
吓得崔坤撒腿就跑,他只想亲手弄死小贱种,并不代表可以让别人弄死崔老六。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坐在街角民宅里喝茶的傅青衫缓缓关上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