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黎光推荐的菜,谢瑶确实都很喜欢。
她相信即使脑海中的记忆没有了,身体也会记得的。
所以她对段黎光的信任,更多了几分。
他们之间和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傍晚七点四十分。
一则以谢氏名义公布的起诉消息,迅速闹出了不小动静:
【网红插画师曝抄袭后死不认账被起诉】
【香醇茶饮官方硬刚抄袭画师】
两条消息,迅速占据了头版头条。
谢家以瓶装水生意为重,虽然这些年扩展了多方业务,但被提起更多的,还是最著名的“香醇茶饮”这个品牌。
至于他们放出的消息,除了起诉书外,还有当初谢瑶提供给香醇茶饮的一张插画,以及另外几张米馨玥提起过的、工作室起步时期卖出的作品和相关抄袭对比图示例。
她和段黎光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出,所以看到舆论刚发酵起来的时候,都不算太慌。
段黎光甚至还把她带到书房,一边处理公事,一边用电脑给她随便放了个狗血电视剧,顺便帮她念一念网上的评论。
他标准的男中音,还自带清冷矜贵的气质,念着网上那些不堪入耳的评论,听得谢瑶不仅没觉得生气,还享受到了。
“……这个人说你果然符合她对网红的刻板印象,有三百万粉丝,还干这种不入流的事。”
“这个人说你不要脸,抄袭狗。”
“这个人说你为了钱不择手段泯灭良知。”
念了一小会儿评论,段黎光才从电脑前抬头,唇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你这是什么癖好?竟然喜欢听别人骂你。”
谢瑶白皙的小腿在空荡的椅子下晃来晃去,上半身却坐得笔直板正。
她无神的双眼眨啊眨,看起来俏皮可爱,但说出的话莫名沉重:
“我就是想看看,我大哥雇的人,得到他的授意,会怎么说我。”
挺好的。
那些“不要脸”、“泯灭良知”、“不入流”的形容,她都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了。
段黎光停下手里动作,默然抬头,细细打量着她的神色。
至少看起来,她确实不伤心。
“其实大部分人只是在看热闹,还有一部分人觉得那些画不像,不算抄袭。”他说。
但很快,谢家的下一个重磅炸弹又来了。
【网红抄袭,逼死原作】
八个字的标题,迅速稳居热度榜第一。
同时,谢瑶这边收到了事发后米馨玥的第一条语音:
“我错了,我以为谢南屿再狠心,最多不过绝了你的路。现在看来,他是真的想让你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他这个人真是够¥&!”
段黎光那边,也收到了特助的消息,确定谢南屿拒绝了他要见面的请求。
谢南屿放出的消息,也很直白、很能煽动人的情绪。
那是一段视频。
视频中,是一个画画几年一事无成,最终自杀的小画师的葬礼。
她的父母痛哭流涕,讲述着她生前究竟有多么乖巧懂事、多么坚忍不拔。
可偏偏这么坚强的人,却自杀而亡?
顿时,网络上那些原本只是在看抄袭热闹的人,同仇敌忾要求谢瑶公开道歉,然后永久退圈赎罪。
好像顷刻间,谢瑶就变成了互联网上最大的一颗毒瘤。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就连早就有过心理准备的段黎光,也感到愕然。
但谢瑶好像并不在意,一直平静地听着发生的所有事。
她平静的样子,让段黎光心惊。
“谢瑶,太晚了,你累了一天,去睡吧。”他说,“我带你去房间。”
然后下意识就去牵谢瑶的手。
刚触及她苍白的指尖,男人就感受到一片仿佛尸体的冰凉。
深及骨髓的寒冷,冻得他也不由打了个寒战。
“我……没事,还不累。”
谢瑶茫然的眼睛转向他,刚开口时声音还有点艰涩,但很快就和平时一样了。
她恍惚着,下意识抓紧了身旁唯一的热源。
温暖的温度,从指尖传递到四肢百骸,她才好像找回了自己的力气。
“段黎光……”
她捏了捏男人的指头,杏仁眼上浓密卷翘的睫毛好像两把小扫帚,上下舞动,憋了好一会儿才说,
“我以前真的逼死过人吗?”
段黎光紧紧回握她凉到没有温度的手。
他以为谢瑶刚才是在为家人的无情伤心,结果竟然是在怀疑自己的人品……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屈起手指,在她的脑门上重重敲了一下。
看到她吃痛捂头的模样后,才无奈解释:
“想什么呢?你以前除了在恋爱有问题,其他方面都很优秀,更是一个很好的人。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很多人吗?
谢瑶没有说话。
回想自己车祸一周内见过的全部的人,她深思熟虑过后,拨通了谢南屿的电话。
这次,他没有再不耐烦地挂断。
甚至接通后,他连话都没有说,听筒里还能听到敲击键盘的繁忙声音。
“谢南屿,”谢瑶听到自己主动开口叫他。
键盘敲击声停止,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后,谢南屿的声音终于响起:
“是来求饶么?”
谢瑶站在书架前,看着正对着自己高度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面无表情地解释:
“我没有逼死人。”
她只是想向自己那群家人证明,她就像段黎光说的那样,全是优点。
但谢南屿好像以为她是来示弱的,说话时傲慢无情:
“你无法证明人不是你逼死的,何况你本就撒谎成性,没有人会相信你的。谢瑶,从你想毁了安安腿的那刻起,你就已经不是谢家人了。希望你这次有骨气,别再用救过谢氏这种事要挟我们。”
他的声音像机器,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起伏。
但由内透出的傲慢,清晰可辨。
话里话外,“你”和“我们”分得清清楚楚。
谢瑶甚至听笑了。
她卷曲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红唇笑意半点不减:
“谢总误会了,我不是来求饶的。我打这个电话,只是想解释清楚,第一,我没逼死过任何人;第二,谢琪安的腿伤和我无关;第三,希望你们能说话算话,永远别把我当谢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