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至正十二年五月十四日,这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在一个小小的县城里传出了这个国家最响亮的声音。
“即日起,废除民族等级制度!废除职业户口,只保留居住户口!禁止人口买卖,禁止奴隶登记!”
从县衙传出来的这句话像狂风一般掠过整个定远,卷走了人的灵魂,人们奔走相庆,疯了一般地到处传播这个消息。
数以千计的人在奔走,他们不顾形象地堵到了县衙门口。
“我!我先来的!我要改户籍!”
大声喊叫的这个人叫张三,是这定远城里祖传的匠户,他的草鞋已经跑掉了一只,只为了能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
他的祖辈都是匠籍,工作强度大,没有报酬,但只能从事这个行业,爷爷饿死了,爹饿死了,现在到他了。
在这几十年如地狱一般的日子里,他也曾遇到过带给他希望的人。
卖炉桥桥尾的那个农户有一个孙女,时常在那里帮工。张三与她一次偶然地相遇,让他爱上了那个小摊子,爱上了那个地方。
当时的他被县令征做徭役,由于他是个匠户,每次当官的修院子造东西都会征用他。他没有报酬,又累又饿,只在看守一遍一遍的鞭子中拖动着沉重的身体。
一天傍晚,晕厥的他被县令派人扔到了城西,城里的老爷们见不得这么可怜的场面。
张三抽搐着身体,似乎是心底里那最后对生的渴望。缓缓地,他睁开了眼睛,但他不想动,他想就这样像摊烂泥一般烂在这里,被鸟啄,被狗咬,被蛆虫一点一点啃食身体
周围的人都绕着他走,路人们也都认识这个少年张三,也都清楚张三这般模样的原因,但没人愿意帮助他——因为他是个匠户。
这个时代,匠户比乞丐更可怜。
在这定远,那些乞丐们没有户籍,属于流民,但他们也不用承担户籍背后的痛苦——这里没人认识乞丐。
但张三不一样,他的户籍在县衙的档案里,他走不脱。
他尝试过混在乞丐里,但官差们会从邻居开始盘问,接下来去问亲戚、朋友、路人最后甚至拉着见过张三的人去一个一个地在乞丐堆里面认张三。因此,和张三相比,这些乞丐甚至有移动的自由!
以至于人们已经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惯了——地主看不起普通人,普通人看不起乞丐,但乞丐——看不起匠户!
那天,恍惚之间,张三看到了一个女孩儿。
“来,吃点东西——”出于怜悯和同情,女孩儿救了张三。
“谢谢你——”他不敢抬头去看这个女孩儿,就像路人都习惯绕着他走一样,他也习惯了不去看着别人。
“别害怕——,我叫秦佑弟。”女孩儿摸了摸张三的头,女孩儿想起了她的弟弟,她的弟弟死的时候就像张三一样瘫在地上,“我是这卖腊肉老翁的孙女。”
女孩儿家是农户,但他们所有的地都卖了。没有土地,他家便做起了腊肉的生意。既然跨了行,那便是非法,县里的衙役便常常来找他们的麻烦。一次意外,女孩儿被衙役看见了,在这个世道不出意外地被盯上了。
女孩儿没有出事,那个时候她的弟弟站了出来。她的弟弟因此被砍了四刀,最后也夺过了刀杀死了衙役,不过他自己活不了了。他就像现在的张三一样,慢慢抽搐着,睁着眼睛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第二天,红巾起义了,定远原来的县令和官差们都换人了。她爷爷喜欢孙子,给她起了个佑弟的名字,但她弟弟的幸运迟到了。
在这种极为巧合的情况下,张三和秦佑弟认识了。
或许是天定的缘分,两人很快相知相熟,张三对这个女孩儿也到了一种痴迷的地步,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的美好。
不过好景不长,他们的事情传了出去,乡野之间长者开始抨击他们,路人开始笑话他们,小孩开始把他们当做反面教材。一切都是户籍的原因——户籍不同禁止通婚!
……
张三等这一天都快等疯了!
“三哥慢点儿——,歇歇吧——”少女的音容像是清风推着白云一般不离不弃地陪着张三,在听到县衙发出的消息后,他欣喜若狂,却又担心这只是黄粱一梦。
王二领着衙役死死地拦住兴奋的百姓,朱元璋和宋决走出县衙的书房,站到了百姓的面前。
“我是朱元璋,这是我哥哥宋决。”两人站定,朱元璋开口说道:“你们该知道我俩是谁。我再重复一遍,即日起,废除民族等级制度!废除职业户口,只保留居住户口!禁止人口买卖,禁止奴隶登记!”
“都回去吧!不用改户籍!今后除了住处民族需要登记户籍,其他一律不再有限制,可以自由择业,自由婚配!”宋决大声补充道,“我们会派人下乡传达改制的消息,你们也可以自由检举,一旦发现还有拿着元庭户籍找事的,可以直接报告帅府,我们替你摆平!”
“多谢大人——!”越来越多的声音传来。
“我可以娶她了——,我可以娶她了!”张三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磕头道,“谢谢大人!”
像是引发了雪崩,一个又一个百姓跪了下来,像波浪一样蔓延开来。
“快起来——”宋决大声喊道,此刻他看到的是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