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侯莫慌,胖球来也!”
“镇北军所属,列阵迎敌!”
正当陈幸一伙人在统计缴获之时,地平线另一端,尘埃滚滚,黑雾浓浓。
哒哒哒!
数以千计的黑角马闯入众人视野,马蹄声如雷动,无数身影汇聚成一条玄色巨蟒横立人间,这浩大的声势让在场众人的动作不由一停。
费鸣更是深深咽了口唾沫,目光呆滞道。
“少侯,不是说敌人都死光了吗?”
“这又是啥……难道还有那什么周皇的伏兵?”
此话一出,卢三象等人攥紧了军刀,再次严阵以待。
以他们目前的体力分明撑不了多久,更别说再与铁甲重骑军这样的劲旅开战,能做到的也只有豁出性命,杀一个不亏本杀两个赚。
“等等老卢,好像不对!”
“你有没有觉得最前面那匹黑角马驮着的胖子,有点像一个人?”
“什么人?”
卢三象一愣,随即瞪大了眼,脸上的凝重也烟消云散。
下一秒,他便大喇喇朝着那群来势汹汹的黑角马,使劲儿挥了挥手,还吹了两声轻松的口哨。
“你这混蛋胖球,侯爷叫你接我们……”
“怎么现在才来?”
卢三象笑着骂了一句,而胖球两个字一出,众人也瞬间明白了来者并非敌人,正是负责接送他们的安褚将军。
唯有陈幸安之若素,身为王境的他早已洞悉一切。
只是,他不仅观察到了安褚一行人的动向,还发现这些镇北军将士们大多数都挂了彩,有的还灰头土脸。
他们显然也遭受了周玄部曲的拦截,难怪会晚来一步。
一晃眼工夫,三千黑角马御灵军团便纷至沓来,化零为整以后,统统陈列在了距离陈幸百米之处。
“下马!”
随着为首身穿乌青铠甲的臃肿胖子一声招呼,三千人竟整齐划一翻身下马,动作简直就像被下达了机械指令,足以见得他们的军纪有多严肃。
不出意外,这便是陈镇北麾下最精锐的部曲。
为了迎接自家儿子和这群远征群岛的功臣,他已经表明了自已最大的诚意。
“镇北侯近卫将军安褚携三千玄甲军参见少侯!”
“参见少侯!”
话音未落,那胖球将军安褚便带头单膝下跪,身材臃肿但动作异常灵活,态度更是毕恭毕敬。
而三千玄甲军乌压压跪倒一片,这震天动地的呼声也让气势膨胀到了极点。
陈幸眉头微皱,平日里安褚将军都是嬉笑怒骂,从来没有个正经样子,故而父亲才会调侃他为胖球将军。
但现在……
安褚一改常态,仿佛是做了亏心事等待着陈幸责罚。
不出所料,安褚接下来的一番话正是表明来历:“因末将无能,才在途中被敌军拖延了时辰,险些害少侯与一众将士于水火,望少侯降罪!”
“望少侯降罪!”
三千玄甲军再度爆发出一阵嘶吼,只是这一次,多出了一分惭愧。
见此情形,卢三象和商河也明白为何安褚一板一眼,原来是在自责差点害了陈幸的性命。
不过事实也确实如此,假如陈幸没有王境的通天修为,在淳于义这般老将面前恐怕难以坚持多久,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等到那个时候安褚再带人姗姗来迟……
见到的就只有一堆残骸枯骨。
“我知道了,安褚将军。”
“此事的确罪责在你,身为我父亲派来接送的部队,理应事无巨细、查明敌情,但因为你的疏漏,不仅三千玄甲军遭遇敌袭,连我等也险些落入敌手……”
陈幸字字诛心,安褚也渐渐把头埋得更低。
他无法反驳,也不能反驳,自已唯一能做的就是以死谢罪。
“安褚,你可知罪?”
“末将领罪,是杀是剐,任由少侯处置。”
只见安褚抱拳半跪在那里,额头汗珠直冒,分明是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卢三象眉头紧皱,下意识想要为他求情。
他宁愿看到自已的同袍在战场上牺牲,也不愿这家伙死在陈幸手里,这无疑是一种耻辱。
“胖球,你这家伙……”
“卢三炮!”
关键时刻,还是商河脑袋清醒一把拉住了他,同时用眼神示意卢三象闭嘴:你这夯货难道没看出来?少侯从来没想过要杀人吗?这可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
果然,就在安褚引颈受戮之际……
“你罪孽深重,但这样死未免太便宜了你。”
“况且,要是你死了,我们还怎么与父亲的大部队会师?你难道想看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燕州乱撞吗?”
少侯?!
此话一出,安褚立即抬起了那肥头大耳,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幸,他是真的想过了自已的一万种死法,并不是在以退为进。
他作为陈镇北的近卫将军,两人深厚关系不言而喻。
于情于理,安褚都清楚陈幸对于陈镇北的意义,乃至于对整个镇北军的士气起伏有多重要。
一旦陈幸遭遇伏击死去,尸首被淳于义所得……
或者是故意给陈幸留一口气,然后被秘密送往周玄手里。
届时,陈幸就将成为一枚周皇与陈镇北对垒的关键棋子,甚至能影响到整个战局的变化趋势。
想象一下,如果陈镇北率领万千镇北军兵临上京城下,眼看就要入宫擒王,在这个时候,周玄突然把奄奄一息的陈幸带了出来,作为条件让陈镇北退兵……
那陈镇北又该如何?
如果舍弃自已儿子,大义灭亲,那他就将成为众矢之的,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小人,成为史书上为了权利不择手段、阴险卑鄙的窃国者。
但如果他接受周玄的提议,带着陈幸离开上京城……
那么这数万镇北军很大可能就会哗变,即便不产生内讧,私下里也会怨声载道,让陈镇北不得人心。
所以无论如何,陈幸都不能败在淳于义手中。
这也是为何安褚第一时间就想要以死谢罪,他是真的有可能成为整个镇北军的罪人。
“末将安褚愚蠢,还望少侯明说。”
事已至此,安褚也没什么好挣扎的了,再度把头像骆驼一样额头贴到了沙土上。
陈幸微微颔首,目光不怒自威。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与三千玄甲军各领一百军棍,罚三月军饷,并在我这里定下一份卖身契约,只有做到才能等价交换自已的性命。”
卖身契约?
安褚不明所以,卢三象、商河也是一头雾水,小侯爷这又是要玩哪儿出?
谁曾想,陈幸接下来的一席话让所有人纷纷动容。
眼圈通红,腹腔共鸣。
“杀一人,可活一月。”
“杀十人,可活一年。”
“若是杀上百人千人,我不仅会赦免你们的罪责,还会论功行赏,亲自把功劳写明奉送给父亲。”
“可要是做不到,便立即问斩,我绝不会手软。”
陈幸一边说着,一边祭出了那把血色军刃,无疑在表明着他的杀伐果断,从不虚言。
“安褚,你可答应?”
怎料陈幸刚刚说完,面前跪倒着的三千玄甲军无不是热泪盈眶,迸发出了呼天抢地的呐喊。
“我等莫敢不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