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说因果循环,天道好轮回。
在傅绍言来到城市的第一天,没人能想到把康可罪名敲定的最关键的那个物证会存在于一台被盗的相机里。
郝天朗出于猎奇心理拼命地追许霞,也在这个追求的过程里意外把那天和闫洁一起出现在奶茶店里的康可入了画。也是那一秒钟都不到的定格里,郝天朗拍下了往闫洁的饮料杯里挤桃汁的康可。
确凿的证据下,机关算尽的康可也无从狡辩,只能绝望又愤恨地被押解起来,等待下一步的刑事追责。
案子告破这天,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天大雪的安平终于迎来了难得的晴天,一扫阴霾情绪的郑植也难得睡了个踏实觉。
早上七点,在食堂吃过早饭的他拿着一个剥好的鸡蛋一边和同事打着招呼一边转个弯下了楼梯,他要去找老傅他们,据食堂的人说,大清早食堂才开门的时候,老傅就拽着他那个巨大猫箱进去用了餐,用“线人”的说法就是他听见傅神对着箱子说等下要再去找闫洁的那位同胞聊聊。
大口吞掉剩下的半个鸡蛋,郑植咧着嘴蹭了蹭下巴沾到的鸡蛋黄,下一秒直接一步迈下了两个台阶。
他是真觉得扬眉吐气了。
毕竟被这个案子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好歹算是要收尾了。
愉快地哼了一段今儿个真高兴的调调,他把手伸在指纹器上,随后推开了通向问讯室的门禁。
说实话,他也不信闫洁这个血亲会那么单纯,对石头缝里蹦出来声称要帮他的guide没半点好奇……
“只要这小子肚里有货,就得想法子把它问出来。”自信满满的情绪在问讯室里的灯光打在脸上的那刻到达了顶峰,郑植学着电视剧里的男主角,耍帅似的在手掌心上掸了掸手套,随后坐在了门边那把简易的板凳上。
“你们继续,我就旁听旁听,学习学习。”
看着傅绍言朝自己投来的疑惑的目光,早在案子告破那刻就卸下担子的郑植半点都不掩饰地做了个抄手的动作。
没错,我就是想偷懒,反正guide案的权属不在他们市,他乐不得偷这个懒呢。
郑植偷笑的嘴角简直比ak还难压,看的傅绍言既无奈又无语,沉默一秒后,他只能继续刚刚的话题,“guide是怎么让你相信他是真的想帮你的?”
对面的人耸耸肩,“不怎么,我本来就不信我姐的死是意外,他的出现只不过是让我更加确信这点而已。”他和闫洁是双胞胎,在许多事情上都有着绝对的默契,譬如姐姐被康可设计被死男人祸害的时候,他的眼皮就狂跳了好几次,加上那之后姐姐的情绪就出现了异常,所以不管他怎么怀疑,都是理所当然的。
话是言之凿凿说出来的,可却没能被傅绍言采信,他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一定还知道更多有关guide的事情。
可那会是什么呢?
就在他被这个问题困扰着绕不出来的时候,脚边一直乖乖杵着的行李箱突然传来嘀咕声,邢霏说:“闫洁平时怎么叫他?”
有关怎么叫他这个事,人才被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问过了,按他的说法那就是他没名字,闫洁叫他也叫的是弟弟。
可此时此刻再听邢霏提起这件事,傅绍言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说起来,之前把他扔出闫家的虽然是奶奶,可他就不恨他的父母吗?
如果是他,作为一个不被世界承认和接纳的人,他在这世上唯一能开心的或许就剩闫洁了吧,不然他也不会在闫洁出事后折腾这么一大通为姐姐报仇。
如果这个前提成立的话,那按照正常思路,他又怎么可能放过成红花他们?
意识到这点的傅绍言立刻起身,招呼郑植抓紧去成红花他们在的小区看看。
谁知道兵荒马乱的前奏才起,坐在审讯椅里的人就轻笑出声。
“要说你们聪明吧,你们这些警察能抓到我也算不上笨,可真说你们不笨,又真挺傻。”他连笑带说,说着说着就出现了气结的情况,整个人含胸窝缩在椅圈里,额头因为猛烈的咳嗽砰砰地撞在铐手的挡板上。
郑植怕他呛死了,当即放弃了离开的想法,折回来又开始对着他的后背猛拍起来。
咚咚的敲背声像深山里幽远的古庙鸣钟,一下一下终于敲开了那几个盘亘在傅绍言心里好久的疑团。
“是啊,你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替闫洁报仇,既然这样,又怎么会安心给康可‘逃走’的机会呢……”想来想去,傅绍言的思绪最终定格在康可被找到时那双不住流着鲜血的腿上。
“难道你!”他不确定地抬起头,目光惊讶地看向对方,本来还抱有侥幸的心思在撞上对方那得意的笑容时,傅绍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猜对了。
“老郑,叫人给成红花他们两口子打个电话……”
“别白费力气了。实话告诉你们吧,在我看见那两口子进城搜刮我姐的财产而不替她喊冤报仇时,他们就注定没那么长的命活到看他们的好大儿结婚生娃了。guide特地帮我找来的艾滋血样,刚好让那些坏人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被人嫌弃的感觉。”
这边,五官扭曲的人话音才落,一个警员就从房间外面冲了进来,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他手中正在外放的手机,叽叽喳喳的动静在隔音效果极佳的审讯室里是那么的刺耳,听得郑植都想破口大骂了。
“搞什么呢?!”
“队、队长,有个突发情况……”市局刑侦队长的眼神凌厉起来可不是一般人承受得了的,连报告都没来得及打的小警员瞬间就煞白了脸,“队长,你看这个……”
说着,也不自己花唇舌去解释了,小警员直接把手机朝前一送,让郑植自己看。
什么玩意啊,滋儿砸的。郑植无比嫌弃的接过东西,定睛一瞅,原本充满嫌弃的脸立刻就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成红花他们那个小区?”
“不止他们小区,还有她老家那边,都被拉了条幅,说他们家老两口有艾滋病……”警员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的队长,不意外地看到他们队长的脸白成了腊色。
“艾滋……”郑植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伸到一半还没来得及接住手机,外放的动静就告诉他甭怀疑了,是真的。
“这波操作也是你弄的?”他头疼,因为这一波三折的剧情。
本来么,案子告破,剩下的就是些收尾的工作了,现在可好,这事一出,局里马上又得组织维稳还有舆情工作,哎,头大,头疼!
郑植眨着干涩的眼睛,眼神却无比平静地看向审讯椅里正笑得贼兮兮的人,“没猜错的话,康可也中标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对方明知故问,那讨人嫌的样子看得郑植气得肝疼。
他撑起胳膊揉了揉肚子,转动的眼珠飞快在傅绍言那边略了一下,一个眼神交流后,都用不着人家犯罪分子回答他就可以100肯定了。
“像你这么诡计多端的人,能让我们赶在你之前把康可捞出来,不打好了稳赚的算盘怎么可能让我们成行,也是,你都计划这么久了,也因为我们警方的办案不力怨怼了这么久,怎么会把查明真相的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说着说着,他直接冷笑出生,“可这个社会有他的秩序,不能因为你一个人的仇恨、恩怨,就这么……这么……”
他不会形容了,这种哑口的状态自然也遭到了对面人的冷笑和嘲讽。
“按你的逻辑,我姐被康可欺负,被外人榨干,我就该坐在那儿等着你们给她主持公道?我没等过吗?我等过啊,可是结果呢?都是些没用的东西,与其把主持正义的选择权交给别人,不如我亲自去执行,而且,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了,那些人身上不光感染了艾滋,闫家那俩老东西,他们吃过的菜里被我还额外加了点其他的作料。没猜错的话,那些做直播的应该还在他们家呢吗,等会儿差不多就能欣赏他们的表演了。”
伴随着干冷的哈哈声,手机里的声音也有了变化,成红花的骂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兴奋的围观声,郑植听见一个声音跳着高地在那儿边比画边说他们抽了,你看他们抽了,是装的吧?还是想博同情?哎呀不对,我怎么瞅着又点儿像毒瘾犯了呢?乖乖,这家子不会是瘾君子吧?
随着这一声起了头,附和的声音便开始此起彼伏的,很快,喧嚣的直播间出现了该直播因内容敏感禁播一小时。
安静下来的房间静得能听清每一声呼吸的频率和节奏,那人看着脸色各异的几个警察,别提多自在地靠躺在椅子里。
“恶人还要恶人磨,姐姐你等我下去要请我酒喝……”不成调的旋律徐徐地飘在空气中,一直没说话的傅绍言突然冲着郑植喂了一声。
“成红花家外面挂的那个喇叭,去查查声谱呢?”
他一直没忘记追查guide这件事。
从那家禁锢过自己的房间出来前,他检查过,并没发现什么喇叭,所以那个喇叭一定是在东窗事发后由其他人挂过去的,这个人的来路,极有可能就是gui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