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
这边的杨呐正琢磨着怎么吐槽一下傅神这个恋爱脑的时候,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猛地横在了她颌下两厘米的地方。
解剖室的灯是那种冷白光,照在刀刃上,反射出冰一样的锋芒,杨呐看着下巴上的刀刃,愣愣地接过刀,不知怎么的就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打从回来的路上她就隐隐觉出哪儿不对,这会儿总算品出来了,是气场,邢霏的气场变了。
明明各方面条件和自己差不多的人,论资历经验,自己还要更胜一筹,可为什么两个人合作得越久,杨呐就越生出一种自己压不住这臭丫头的错觉。
咋回事呢?
已经准备好接受杨呐吐槽的傅绍言没想到进门会看见这么一幕,邢霏站在停尸床前甩着才拍好的照片,而总是一副斗鸡样、时刻准备反扑邢霏的杨法医却贴着墙根儿在那儿摇脑袋,这是——
“出什么事了吗?”他挑挑眉,径直走到停尸床边。
王勇这会儿已经被调整了位置,从开始的仰躺改成了如今的侧卧,傅绍言在他胸前的y字缝合线上粗扫了一眼,直接转到了后面:“这里有发现?”
邢霏“嗯”了一声,“在他腰上……”
就在邢霏放下照片打算把位置指给傅绍言看的时候,墙角摇头的人忽然有了动静,回过神的杨呐一边跑一边喊:“我发现的!”
什么情况啊?死因是我发现的,这会儿要汇报了,你倒想抢先了?杨呐两只手掐着腰,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站在傅绍言和邢霏中间,也不管眼前这位是不是邢霏的男朋友,就自顾自地开始了自己的介绍:“从尸况看,死者王勇头骨发生粉碎性骨裂,死因源于高坠落地时造成的多脏器大出血,这些细节傅神应该都了解,我就不细讲了,说说这里。”说着,杨呐把王勇的尸体微微侧扶了下,指着尸体腰际的一处痕迹说:“在机械性窒息里有种死因是缢死,就是用绳子类的东西把人勒亡,而在缢死的缢型里有种和咱们现在的情况类似。”
“后位。”
杨呐看了傅绍言一眼,点点头,“就是后位。王勇后腰上有道宽度约三厘米的条状压痕,痕迹特点属于两侧深,中间浅,我们把这个痕迹和他所用的腰带做了对比,证实是腰带压迫皮肤留下的生活反应型痕迹。”
傅绍言托着下巴,脑子里浮现起一幅命案现场的图影:“也就是有人从王勇的正面拉过他的腰带。”
“所以在反向留下了痕迹。”解释过腰伤,杨呐又拿了样东西出来,“这是王勇的鞋,右脚底部分有新鲜的剐蹭痕迹,并且鞋跟磨损严重,所以可以推断为王勇坠楼前有人曾经试图进行过救助,只不过人没救上来而已。”
“所以死因是意外?”
“目前看更倾向于这种可能,不过要做最后的确定还要等老郑那边解封了大楼,勘察过现场后再确定。”
死因不复杂,就是要还原当时的现场还需要参考佐证,杨呐的话傅绍言听懂了,刚好技术科那里在看王勇的手机,他正好带邢霏过去看看,顺便有些话想和她说说。
从解剖中心出来,再到技术大楼,中间有一百多米的距离,两个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天上零星飘起了雪,傅绍言抬头一看,才晴了没多久的天竟然又黑了。
他想都没想,就摘下围巾披到了邢霏脖子上,小心翼翼转了两圈,确定没有半丝风能钻进他女朋友的脖子里,傅绍言这才满意地牵着人上路。
邢霏的手很凉,握在掌心里捂了半天也不见暖,他抓起来,放在唇边哈了两下:“为什么?”
没头没脑的话让邢霏停住了脚步,仰着头问他:“什么为什么?”
傅绍言看着那张反问着自己问题的脸,轻轻叹了口气:“凭你的个性是不该激扬呐的,所以刚才是为什么吓唬人闭嘴,又用激将法让她开口?”
虽然那时候傅绍言还没走到隔壁,可邢霏拿刀吓杨呐的一幕还是被他看见了,就算是生病后的邢霏也不是那么咄咄逼人的人,所以说他想知道是什么事让她有了这样的变化。
知道没瞒过他,邢霏也放弃了抵抗,脑袋低下去的同时,握在傅绍言手里的手也被她抽了回去。
晶莹的雪花漫天漫野地飘洒下来,很快堆积在脚边,成了薄薄一层,邢霏看着落在鞋尖上的那一小撮雪,抬脚点了点脚尖,突然闷着声音说:“老傅,你觉得我们现在像情侣吗?”
其实很早就有这样的感觉了,自从家里出了事,傅绍言就一直处在照顾她情绪照顾她起居的位置上,包括他对自己的那些维护那些好,邢霏都知道,可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她不知道怎么去回应。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你。”邢霏低着头,看着地上被鞋尖点出来的那一片湿漉漉的水泥地:“我不喜欢吕小严,他就是个小屁孩,可是他说的一句话我觉得对,我和你在一起,像亲人,不像情侣,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更不知道该怎么爱,现在只有工作能让我觉得活着是有意义的,可如果只是为了让你帮我成长,让我更好地工作,对你不公平……”
傅绍言看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她一口气说这么多了,“所以你打断杨呐是不喜欢她调侃我秀恩爱,是吗?”
邢霏点点头,可怜巴巴的样子好像她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可是邢霏啊,你知道吗,没有回应的在一起也能温暖某颗孤独的心啊。
“所以你想怎么样?”
傅绍言的问题就像壶烧开的热水,浇在邢霏手上,烫得她猛地缩了缩手。
“我想不如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呢?”
这几天的老天爷就像个起了玩儿心的小孩子,开心了撒把雪,不开心了也撒把雪。
傅绍言站在漫天飞雪里,脸颊被一片融化的雪沾湿了点儿,半天过去,他终于抖抖眉毛,说了声好。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回到几天前,赶在吕小严出现的那会儿把他塞进包裹箱,寄走,永远别出现在他们面前。
电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响了起来,傅绍言拿起电话喂了一声,没等郑执开口就抢先说道:“天台的结果,那几个人的问话记录,和案子有关的材料都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