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查找了那天这笔记录的消费单,确定了闫洁支付的这笔消费是两杯黑咖啡,但白色风车的老板说那天是周末,店里进进出出的人也多,加上闫洁是张生面孔,所以他没什么印象。”来汇报的侦查员逐条汇报着记录,标杆溜直的人往那片光底下一站,却没让屋里的人有什么赏心悦目的感觉。
郑执一边听汇报,人一边在屋子中央来回地踱着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闫洁,另一个是谁还不知道,他挠了挠脑袋,不过好歹算是确定了案子的大方向,这个案子的关节点大概率就在这个白色风车西餐厅了,只要弄清那天在这家餐厅里发生了什么基本上也就能推断出嫌犯的作案动机了。
“那个……”他回过头,正想安排下面的工作,眼睛一扫,发现傅绍言这会儿棋也不下了,只是拿着侦查员带来的那张消费单子瞧。
“瞧什么呢?”这下郑执头也不挠了,几步过去,直接凑到傅绍言的左手边对着那只手里的东西猛瞧。
邢霏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之前摆在床头的那些监测仪器这会儿撤了不少,只有挂剩一半的吊瓶还在阳光里吐着泡泡。
杨呐也想过去瞧,可以看床上那场景——吊水的邢霏坐在傅绍言右边,郑执那巨大的身躯从左边挤过去,怎么看怎么都像个巨大的电灯泡。
瓦数这么亮,她还过去凑什么热闹?
刚好边儿上有沙发椅,她直接坐上去,又拉着等待命令的侦查员一起坐下,总共就两把椅子,他们都坐了,等会儿郑执就无路可坐了。
叫他上赶着给人家当电灯泡?嘴里哼哼着,眼睛却始终盯着半米外的床沿——他们,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确实有点儿发现,就是不知道对案子有没有帮助。郑执眯着眼,随着傅绍言那只手指的地方看了一会儿,很快就明白了他想说的。
“小王,不是说两杯都是黑咖啡吗?怎么一杯的价格比另一杯高?”
“报告队长,那是因为……”小王弹簧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扶了扶帽檐准备作答,没想到话才说了半句就被一个卡顿的声音抢了先。
“加、加了料。”邢霏坐在床上,打着吊瓶的手因为瞬间聚集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眼光不自主地抓紧了手掌下的被单,那根埋了输液针的血管随着这一抓也瞬间鼓起了一条青色的小包。
傅绍言看着她,手伸过去把那五根握紧的手指一个个地分开,边重复她方才的话:“加料?”
“对,对。”邢霏点点头,低垂的眼睛就差扎进眼前那层被子里了,她也是做了警察之后才知道不是所有的咖啡厅加料都是免费的,毕竟在她工作之前,跟着哥哥四处玩的邢霏出入的都是高档餐厅和咖啡厅,一杯标价近百的咖啡再计较那么点料钱多少总是不合适。
思绪就像阳光底下飘飞的灰尘,飘着飘着又飘回了哥哥那里,邢霏晃晃脑袋,把眼睛从被单上拔出来,自然而然地落在傅绍言拿着单子的手上,她得找些东西来转移下注意力,“糖、奶奶这、种基本不需要、需要花钱,这个价位加的多半是肉桂粉,但、但是……”
“但是什么?”活得就像个糙汉的杨呐在没认识邢霏前还自认对咖啡有过不浅的了解,至少像雀巢、麦斯威尔、超浓、卡布奇诺拿铁甚至咖啡伴侣三合一这些知识点她都涉猎,可这会儿叫邢霏这么一说,她才知道咖啡还有加料一说。
可是,那个邢霏又在但是个什么劲儿嘛……
杨呐急得就差把自己的嘴借给邢霏了,那副自己不懂又嫌别人嘴慢的模样看得郑执着急,趁着笑面虎没发飙,他赶忙伸出手把人摁回座位上,再回头时脸上是无比和煦的笑:“但是什么,没事,邢霏,你慢慢说,不急的。”
杨呐:……!……!!!死老郑你这看人下菜碟会不会看得太明显了。
邢霏:“……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肉桂粉一般,都加在卡布奇诺里里,黑咖啡里加的人,不怎么,多。”
“这样啊……”一旦有了明显的喝咖啡喜好,只要确认下闫洁的情况,剩下的就能作为筛选嫌疑人的重要特征了。郑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抬起手才要吩咐侦查员,就听身边的人突然说:“闫洁应该没这习惯。”
说话的是傅绍言,这会儿的他已经把明细条递还给了侦查员,自己又坐回棋盘前开始摆弄他的那些棋谱,那一秒,坐他对面看着他的郑执突然有种感觉:自己和杨呐在这两口子面前的待遇其实差不多,杨呐不懂邢霏的咖啡论,他一看那个棋盘人就晕,就,挺累的。
哎……他长长地叹了声气,到了这会儿他也想起来了,在闫洁的出租屋里,虽然各种陈设都很普通,唯独有台咖啡机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现在想想,咖啡机旁边除了一包咖啡豆外,似乎是没有邢霏说的什么肉桂粉。
“行吧,回头告诉底下,搜集证据的时候注意留意有喝黑咖啡加肉桂习惯的人。”
打发走人,又回头看向傅绍言,“老傅,出去走走。”
“谱没打完呢。”
“回来再打!”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拽起人,走进了洒满午后艳阳的走廊。
“说吧,什么事?”走廊尽头放着自动贩卖机,傅绍言背对着他往机器里投进去三枚硬币。
眼看着一瓶挂霜的雪碧咕咚一声滚进取货口,郑执掏出根牙签,习惯性地把牙签尾巴对着手掌心磕了磕:“也没什么,就是杨呐那个丫头蛋,我瞧着她还是总想扎刺,就想着提前和你说一声,她就是那个臭脾气,三十好几的人,也没搞过什么对象,看你和邢霏那么好,邢霏天资还那么高,心态容易崩,你和邢霏别和她一样。”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再看身边的人,哪里还有平时那种高冷到不可侵犯的冷艳样儿,傅绍言舔着才喝完雪碧的唇,歪着眼睛把郑执从头看到脚,半天才摇摇头:“你不对。”
“哪儿不对?”
“哪儿哪儿都不对。”说完摆正头,咕咚又是一口:“你喜欢杨呐。”
“你可拉倒吧!”听见傅绍言这么说,郑执就像被人踩了耗子尾巴似的一蹦三尺高:“我会喜欢她那个老姑娘?脾气怪,没文化,现在碰上邢霏连拿手的解剖也不行了,我会喜欢她?”
“嗯,邢霏在法医上的天赋的确和我在犯罪观察上的能力不相上下。”
……行吧,在不要脸的方面,他郑执也的确对傅绍言自愧弗如。
好好一场预防针就被死老傅这没头没脑的玩笑轰没了,觉得没趣的郑执对着空气给了自己一耳光,抬起头却看见那个独眼龙笑得更意味深长了。
“……你!”
“放心吧,杨呐那人我看了,底子还行,有点小嫉妒也正常,只要出格一切不好说。”
“是呢,我也是……”郑执点着头,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人在说的是什么。
这人……
郑执口中说的这人这会儿已经把手里的雪碧整瓶喝光,右臂举起对着三米远外的垃圾桶做了个瞄准的姿势:“老郑,刚好有件事和你说。”
“说……”郑执有气无力地说。
只有一个眼睛就是有这点好处,瞄准的时候不必折腾另一边的眼睑,傅绍言看着那个垃圾桶,举在半空的手微微一顿后朝远一掷,就听咚的一声,空瓶正中筒心,他得意地打了个响哨,回头看向郑执:“王勇,这个人需要你派人留意一下。”昨天在火灾现场,他捕捉到了那人留下的痕迹,地点就在郝天朗被杀死的那条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