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太平镇的时候,我就怀疑过商场和山岗是秘术所成,只不过当时怀疑的是古雕术。
当对公输轩起疑心之后,我才发现这是木雕术。
尤其是去石材厂的时候,我之所以向陈奇提出见一见制作手镯的工人,就是打算求证下他们雕刻术的深浅。
事实证明,那里的工人们,没有一个具备雕楼刻龙的本事。
而且我注意过他们雕刻的手法,与石龙和商场上面残留的痕迹大不相符。
这说明镇内之物,并非石雕所成,
相反,更像是木匠的手法。
石匠跟木匠都是靠一双手吃饭的,但其内章法,还是有着诸多不同讲究的。
尤其是镇子里的傀儡,能如正常人一般进食、生活,绝对不是一般匠人能弄出来的,必须要有一身道行。
这对于公输轩而言,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最后,咒术。
初遇李树生,了解到进入镇内的是方晨曦以后,我刻画折叠出了一只灵鹤,打算让它去找陆青禾。
也是在那时,发现道术失效了。
那为什么,当时公输轩的藏身咒能用呢?
仅仅是因为,那是鲁班书中的秘术?
就算是秘术,那也是玄道之术,本质上与我的道门神术、以及沈乘风的奇门玄术是一样的。
他能用,我
们却不能,说明什么不言自明?
当然,那个时候我还没怀疑到公输轩,后来才注意到这点的。
正是通过上述种种不易察觉的细节,我最终将元凶锁定为了公输轩。
而他呢,则一直都在演。
就像此刻,那么惦记夏雨,却不敢入门。
无他,害怕撞见展望,从而认出他就是第一个看不透的人。
至此,公输轩的种种手段和算计我都弄清楚了,唯一疑惑的就剩下动机了。
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夺取人的福寿?
他是天生不平骨,需要多多行善来凝塑功德轮,而剥福夺寿这种事情,那可是人神共愤、天诛地灭的大恶。
难道他不想活了?
最关键的是,福寿之物对他凝塑功德轮没有任何的帮助,即便是全部享用了,也无法洗练他的不平骨。
他到底图什么?
想到这里,我再一次看向了公输轩。
而他,则依旧沉默。
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无奈又叹了口气。
“公输,我自幼接受爷爷的教导,你知道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
公输轩依然没有说话,但眼皮抬了起来。
这说明,他的内心有了一道缝隙,只要再松动少许,就能顺利交谈下去了。
“人心。”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爷爷说,江湖从来不是打打杀杀和恩怨情仇,而是人心。”
“所以他会经常叮嘱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时刻铭记,所以才提前在你身上埋了那颗种子。”
“什么种子?”
公输轩总算是开口了,声音嘶哑。
“姻缘咒。”
现在,是时候把实情说出来了。
“你对夏雨并非一见钟情,而是因为我在你们两人身上拉了一条姻缘线。当然,我相信你初见夏雨时,对她是有着好感的,否则姻缘咒不会那么快见效。但我必须要承认,我种下姻缘咒的初衷,并不是为了撮合你们。”
“提防我?”公输轩若有所悟。
“没错,提防你,而且是两点。”我如实相告,“一来,你是天生不平骨,我不得不小心应对。”
“最关键的是,我无法确认有关我母亲的事情真假,只能谨慎小心。”
“二来,当时夏家正在闹祸事,而你又牵扯到了其中,我只能留下一招后手。万一真凶是你,那么因为姻缘咒的牵引,可以确保你不会伤害夏雨。若祸事与你无关,到时再将你们身上的姻缘咒解开。”
“事后我向河神婆婆说明过,本意是解开姻缘咒,但被她老人家拒绝了,
说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当时我只当她看中了你这身不平骨,现在想来婆婆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保留了姻缘咒。”
“事实证明,没有解开姻缘咒是对的,因为你已经对夏雨动了情。一个人只要还讲感情,那心中就尚存良知。”
“这就是你请夏雨来的真正目的吧?”公输轩反问。
“没错。”我点头,“从确定你就是幕后之人时,我就在思索着如何破局,最终决定从你唯一的弱点入手。”
“正是因此,我请来了夏雨,只要你还喜欢她,那么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万幸,我赌对了。”
唉……
听完这些,公输轩也长叹了一声。
“终归是人算不如天算,不,应该说我太低估你了,连神祇都能骗过的谋局,却没能瞒过你的眼睛。”
“尤其是那姻缘咒,实在是高明。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谨慎到这种地步,如此城府天下有几人能及?”
“不管这番话是夸奖还是讽刺,我都收下了。”说完,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条命不属于自己一个人,而是承载着爷爷和母亲的心血和希望,为了确保能在这险恶的江湖中活下去,我必须万事小心。”
“既然你如此感恩,那为何还要破局?”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公
输轩无论气势还是神情,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像是在埋怨我,也像是在质问我?
这我就有些糊涂了,难道我解开这个害人无数的诡局还错了?
“公输,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个局确实是我一手谋划的。”公输轩总算是承认了,“我还想说,我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洗耳恭听。”
目光对视,我心里突然多了股莫名的压力。
“十三,你之前说如果我不讲出实情,那么咱们的缘分便到此为止。那你知不知道,真正的缘尽,正是因为你破了这个局呢?”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有些听不懂。
“你我的缘分,起于何人?”
问出这句话时,公输轩的双瞳骤缩。
“当然是我的母亲。”我如实回答。
“没错,你的母亲,我的主人。”
话落,公输轩一步上前,厉声质问。
“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把这个局中最关键的一点忽略了呢?”
“什么?”我皱眉思索。
女孩儿!
公输轩突然压低了声音:“你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被剥夺福寿的都是女孩儿呢?”
听到这句话,我脑袋一阵轰鸣。
一念闪过,直接吓得失声。
“你是说,真正的幕后元凶,是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