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天没能好好睡上一觉,又接二连三遇上鬼魅妖邪,阳气消耗极大,我感觉自己的脚步都有些飘了。
回到大柳树沟,村长还没睡。见我回来连忙让他儿子扶着我进屋坐下,让媳妇给我做了一大碗打卤面,放足了佐料。
我也没力气客气,一碗面风卷残云地吃完后,精神头总算是恢复了一些。村长紧张地问:“小先生,那义庄里的女鬼…”
“没事了,那里不会再出事了。至于义庄,现在是塌了,如果还需要用到的话,选个日子再起就可以了。”我放下碗筷,喝了口水润嗓子。
这时我又想起在义庄匆匆一瞥的那个红影,心里隐隐的不安。放下水杯又说:“村长,你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和我一起去村头。我想看看那大树根底下,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
“这树根子底下,还能有啥?”村长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光头,我轻揉太阳穴,摇头说:“现在还不好说,得挖开看看才知道。”
“是不是,有啥宝贝?”村长的儿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从旁边搭话,眼睛都在冒光。我一听,有些哭笑不得,搭茬说:“也许有要命的宝贝。”
村长训斥了自己的儿子一句,然后答应等天亮就去组织人手挖树根。我疲倦地点了点头,商量好之后,回招待所想要去睡觉。
人刚躺下,朦朦胧胧中,有个尖嘴猴腮的老太太出现在我梦中。双眼冒着黄光,恶毒
地瞪着我,嘴里阴沉地说道:“你害死我孩儿,我要你偿命!”
她说着,双手狠狠向我脖子掐了过来。
我身体熟睡,意识却很清醒,正兀自着急却没法动弹。顿时一股窒息感从喉头袭来,好像自己的脖子真的被一双老虎钳般的手死死掐住!
但说时迟那时快,梦中又有一声斥喝:“大胆!黄老太婆,泰山府司命你也敢害?不怕毁损你千年道行!”
话音未落,一顶黑色纸轿飘忽而至。抬轿的各是一个黑衣鬼使,胸口有一个‘夜’字,当先一个鬼使手拿哭丧棒跳过来往尖嘴老太婆双臂就打。
那老太太似乎十分畏惧哭丧棒,不等它临身就尖叫一声松了手。我当时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快消散了,被掐住的窒息感消失后,我呛了好几声,猛地坐起来。
并不是我睡着的人坐了起来,而是睡梦中原本不能动弹的我自己有了行动的能力。这种事平时很简单,可今晚险些要了我的命。
“左都护,您怎么来了?”我没去管那差点掐死我的黄老太太,因为在我看来,这个黑色纸轿里的家伙反而是更为危险的人物。
阴阳两界,阴间也有自己的一套体系,第一级是当地的土地、山神。第二级是城隍,再往上还有,最后才是到泰山府,由泰山府君、东岳大帝掌管幽冥世界的一切。
而左都护是城隍身旁的左右手,在行政机制上,他相当于当地的二把手。身
边这四个黑衣鬼使,便是有左都护掌管,大名鼎鼎的夜游神。
在行动上,泰山府司命是直属泰山府。所以左都护一直以来,都对我这种能行走阴阳,又不能由他管辖的泰山府司命很不顺眼。
我不会天真地认为,他是预感到我有危险,所以特意赶来相救。相反的,这个黄老太太能轻易在梦中威胁到我的性命,让我隐约有几分怀疑。
纸轿旁,四个黑色鬼使手持哭丧棒站立。漆黑纸轿的轿帘里传出个声音:“秦一鸣,我来找你,自是有件好事要告诉你。你对你的救命恩人,态度不该好一些么?”
我看了眼满脸惊恐的黄老太太,又看向黑漆漆的纸轿,说:“您身份尊贵,为城隍爷身边贵人。我一个凡夫俗子,怎敢劳您大驾?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呵,好一个凡夫俗子。”纸轿一抖,飞出两张纸,纸呈黄色,乃是两张名贴。我连忙接住,在面前看了一眼,心中顿时一个咯噔。
这是一张勾魂命贴!
但凡阴差勾魂,都会有各自的名册。但偶尔也会有例外,便是横死、折寿之人,因为不属于天寿正寑之人,所以阴差名册上就不会留名。
这种时候,就会有上级发下勾魂命贴,上书当死者的身份、年龄、生卒年月等信息,交由阴差前往勾魂。
换句话说,这东西就是老百姓口中的催命符!
可是这东西给我,左都护是什么意思?
“这个
人,该正寑了。但他情况有些特殊,我手下的夜游神不方便管,你是泰山府司命,这种垃圾活正好配你。”左都护没有从纸轿里出来,可是那话说的十分清楚。
我没理会他话里话外的嘲讽,仔细看了看勾魂命贴的记载内容说:“这是阴差的工作,不该我来做。按规矩,我是活人,不该看到任何勾魂命贴的内容。”
“得了吧,秦一鸣。我知道你就像个狗,要闻到肉味才会卖力。”左都护冷冰冰地说,“我说过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你这两年像条疯狗一样,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为阴差办事积攒阴德。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你把这个人的魂魄替我勾来,这次的功劳也许就够你翻阅一次本地的《生死簿》。”
于公于私,我都不想和左都护牵扯上任何的瓜葛。但他最后说出的三个字,却在我心中掀起千钧巨浪,让我顿时瞳孔收缩,难以平静!
《生死簿》!
只要能翻阅《生死簿》,也许我就能找到爷爷在哪里,至少我也可以知道爷爷是死是活!
继承泰山府司命的这两年,我不惧危险,不怕累不怕苦地为泰山府办事,就是为了积攒足够的阴德,好换取翻查《生死簿》的机会。
眼下机会突然从天而降到了我面前,怎能让我不激动?
但巨大的惊喜并未冲晕我的头脑,奖励是如此的丰厚。那于之相对的风险,绝不可能只
是举手之劳的程度。
几秒钟后,我逐渐冷静了下来。
“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扬起手上的勾魂命贴,向左都护询问。
然而左都护只森森冷笑了两声,说:“你见到他,自然就知道了。机会我可是给你了,别让我等太久,我没什么耐心的,泰山府的野狗。”
话音一落,随着几声阴冷奸笑,不屑又鄙夷。四个黑衣鬼使将纸轿抬起,如来时一般在梦境中隐去不见。
我的右手死死攥成了拳头,几番深呼吸后才恢复平静。
于公,我虽然是泰山府司命,但在整个阴间系统里无足轻重,只是个编外人员。
于私,《生死簿》的事还要着落在本地城隍庙中。左都护是城隍左右手,现在还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
我深吸一口气,权衡利弊,总算是平静了些许。睁开眼,发现黄老太太还没走,眼神阴晴不定地看着我,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我可还记得她差点掐死我这件事,加上现在心情很差,语气自然有些不悦,说:“黄老太太,你还不走?要我送你不成?”
现在我能自如活动,又是在自己梦中,念头一动,司命印和八角招魂铃就到了手里。
尖嘴鼠眼的黄老太太连忙叫道:“不不不,停!你是泰山府司命?那个秦镇山,是你什么人?”
秦镇山?!
听到这三个字,我顿时愣了愣,脱口而出问:“那是我爷爷,你认识我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