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阳是比较难得的。
宋听晚和宋青玉在后院边晒太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知为何,可能是都姓宋的原因。
宋听晚觉得和这位端方的国公夫人还挺投缘。
她对孩子的爱一点儿不像是装出来的,也不像是为了让他承袭爵位才努力为他寻医治病。
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想要他好起来。
在这种世家贵族,能见到这种纯粹的亲情是很难得的。
就连在现代时,他们那些豪门都是以利益为先,更别说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了。
二人没聊多久,红豆便过来了。
“小姐,柳月姑娘请您过去。”
宋听晚笑着看向宋青玉,“夫人,进去看看?”
宋青玉有些紧张,手里的帕子都攥得变了样,轻声应了句:“好。”
小小的诊室内,充满了消毒水的味道,隐隐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许是怕国公夫人见了心痛,从世子腿上清理出来的污秽物都已经提前处理掉了,屋内没见着什么血腥的东西。
轮椅上的少年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薄薄的唇瓣干燥破裂。
下身已经重新盖上了毯子。
就这么静静靠在轮椅上,似是没有意识。
宋青玉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似乎了无生气的儿子。
一双腿似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柳月和红豆安安静静地立在角落,没发出一点声音。
宋青玉哑然,嘴唇动了几下,却是一个音节都发不出。
见状,宋听晚朝角落里的二人挥挥手,她们便一齐离开了。
顺便带上了门。
临走前,柳月走到宋听晚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听得宋听晚瞳孔微缩。
到底也是经历过了不少事情的,宋听晚很快就镇定下来,走到一张小桌子前,用镊子夹起一小截树枝。
“这是从他伤口里取出来的,就是因为这个东西嵌在了肉里,所以才会一直好不了。”
宋青玉柳眉轻蹙,伸手想要接过那截树枝。
却被宋听晚躲开了。
对上她不解的神色,宋听晚轻叹一声,将树枝放回了托盘。
“夫人,我只管治病,其他的事情我不好插手,但是有一点,还是必须跟你说一下。”
“这截树枝上,被抹了毒。”
此话一出,一向庄重的国公夫人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大了,满脸不可置信。
“你,你说什么”
宋青玉摇晃了两下,差点没站稳。
幸好宋听晚及时扶了她一把。
其实宋听晚也挺意外的。
当时她给那少年清理伤口时就觉得不对劲,但也没往投毒这方面想。
还是刚刚柳月跟她说伤口有毒,毒很复杂,她剪了一小节树枝以及一些碎肉回去研制解药。
这种情况便只有一种可能,当时给这少年治伤的大夫发现了树枝但没取出来,甚至抹了毒往更深处藏。
毕竟,好好生长着的树枝可不会平白生出毒液来。
不过,这其中缘由就是她们国公府的事了,宋听晚不欲多掺和。
“神女,我儿的腿”
对上国公夫人那双红肿的眼眸,宋听晚心里有些不忍,轻声安慰,“目前该做的都做了,你们回去好生照顾,让他慢慢恢复。”
宋听晚不敢保证让他的腿恢复如初。
半年过去,毒素说不定早已侵入骨髓,她不懂解毒,不敢妄议。
宋青玉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盖在少年腿上的毯子揭开。
一条腿颜色灰白,没有丝毫血色,似是死了好几日的尸体眼色。
原本的伤口处已经用纱布缠了起来,周围也没见有血渍,擦拭得很干净。
宋青玉没再多看,将毯子盖了回去。
又注意到桌上的小托盘,那截淬了毒树枝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小渣子,上面还有暗红的血渍。
宋青玉眼里渐渐攀上恨意。
就是这些东西,害得她儿子几次差点走进鬼门关!
害得她儿子这半年来都遭受折磨,郁郁寡欢痛不欲生!
能坐稳国公府当家主母的位置,宋青玉也不是吃软饭的。
她当然知道是谁搞的鬼。
毕竟半年前出事时,大夫便是府中那名妾室领来的,说是有名的游医,一定能让她儿子恢复如初!
宋青玉只恨自己当时瞎了眼,竟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下毒!
现在不是追忆往事的时候,宋青玉深吸几口气,稳定了情绪后转身看向宋听晚。
“此番多谢神女相救。这么久了,我竟不知我儿身体里还有这么多”
宋听晚展颜,“夫人,一会儿我给开些外用以及内用的药,回去以后按照我说的用药,再适当给世子的腿按按摩疏通经络。养一段时间再过来复诊。”
“哎。”宋青玉轻声应下。
“待过些时日,定备好重礼亲自登门拜访。”
“不知神女如今住在何处?”
-
秦府。
月明星稀,夜色寒凉。
位于京城一角的秦府却热闹非凡。
木忠置了露天的酒席,为今日医馆开业庆祝。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成功开起一家医馆,开业第一天就来了许多人看病,并且让求医半年无果的国公府世子看到了希望。
这家医馆的意义似乎在第一天开业就得到了体现。
这种成就感是无可替代的。
“师父,您不知道,有了您给的那些东西,给病人看诊的速度都快了许多!”何小四一手举着油乎乎的鸡腿,一手拈着筷子,乐呵呵的。
“慢慢吃。”青衣捏着帕子,十分轻柔地将他嘴角的油渍擦净了。
何小四对他嘿笑两声。
小四虽是难得一见的医学天才,说话做事也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
可一旦遇到吃食,却也难免流露出小孩子的一面。
整个酒席上画风唯一不一样的便是柳月。
别人甚至还没微醺,她就已经酩酊大醉了
宋听晚看得乐呵,一杯一杯慢慢地品着。
木忠说这个酒是萧运泽的外祖请了顶好的酿酒师傅酿的,成坛后埋在桂花树底下。
原想着什么时候有了外孙女,等她及笄了便挖出来宴请宾客。
谁知道生出来的是个外孙。
老人家气得直接回了江南。
这酒一埋,便是二十多年。
宋听晚又抿了一口酒,眼底映着细碎的星光。
木管事说萧运泽走前嘱咐过,府里所有东西她都可以用。
也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尝过这为了他生生在地底埋了二十多年的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