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皇元年。
天子宣布加封原大虞皇帝为“安山公”,并且赐予了安山公一小片封地,允许他回到自己的封地居住,并不限制他的一举一动。
甚至还特别仁慈的让他带走了一些效忠于他的臣子。
于是,天下所有人都在夸赞天子的仁慈,并且说天子是自古以来,最为仁慈圣明的皇帝了。
杨坚也十分享受这样的“夸耀”。
他沉浸在自己是“圣明之君”的夸赞中无法自拔,并且开始大肆封赏群臣。
其中,苏威被加封为岭南三州州牧,并为岭南节度使,掌管岭南一应军政要务、并且将岭南地区的盐铁经营权交给了苏威。
加封苏威为“从龙候”。
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明显了,带着一些“恩赐”也带着一些“警告”,杨坚想要以此来告诉成苏威,让他记住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能够成为这“侯爵”并节度使的。
苏威并没有在意这些事情,只是对杨坚感恩戴德,然后带着自己的家眷前往岭南地区了。
如今的岭南与前朝时候的岭南完全不同。
那个时候的岭南是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许多瘴气密布,根本无法生存。
但自从前朝末年,大虞的京都暂时暂时在岭南附近的时候,大虞的百姓就对岭南地区进行了大开发——而到了穆宗时期,当时的夜氏被封赏到了岭南地带,他们在这里更是进行了大改造,将岭南改造成了富裕之地。
一些通过水上的交易,几乎都要经过岭南的港口。
所以苏威是十分得意的。
第二个受到封赏的人是“许氏”,杨坚原本是要将许誓封赏到苏杭的,但是从因为陈湛之前在大殿中所说的“苏杭张氏”,杨坚便只能够另外给许誓以及他的家族找一个地方,最后找来找去,找到了苏杭之间的一片地方。
那里原本是属于苏州与杭州的,但却划出来了一小片地方。
“松江府”
这便是那里的名字了。
杨坚将许誓安排到那个地方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不放心张氏,尤其是张安年特意挑选出来的那几个张氏子弟,那些都是有真才实学的。
如果他们想要谋逆怎么办?
所以他将许誓放在苏杭之间,为的便是制约张氏。
当然了,还有一些另外的小心思。
比如他还在提防着许誓。
将许誓与张氏放在一起,简直是绝妙的主意。
因为许氏的背叛,所以张氏失去了天下之主的位置,张氏的子弟能不憎恨许氏么?
而张氏因为许誓的背叛才失去了天下之主的位置,许氏的子弟敢跟张氏合作,而不害怕秋后算账么?
将这两只“狗”放在一起狗咬狗,这就是杨坚的安排。
他是一个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人。
最后进行封赏的则是独孤信、或者说独孤氏。
册立隋王后独孤伽罗为皇后,加封独孤信为丞相署内吏、兼任太尉、加封上柱国,加封紫金光禄大夫等等,并且独孤信的几个儿子也各有封赏。
至于大虞的其他爵位者,杨坚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则是各有加封。
首当其冲的便是李渊。
李渊被加封为“唐国公”,位列三十八公候之首,并且加封太原郡守,拜为上柱国。
大肆的封赏便以最后一位公候的加封为结束语,一些人预感到了不妙,因为皇帝并没有加封陈氏。
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并且是一件令人心惊胆战的事情。
但人们依旧在等待。
大肆封赏后的第三天,大部分已经开始害怕、并且开始上书了。
他们委婉的表示自己的德行不足以担任公爵、侯爵之位,所以请杨坚收回成命。
如果说这个时候的反抗还只是试探的话,那么半个月后的反抗就已经是明牌反抗了,不少被加封的国公侯爵直接将国公服饰、印鉴全都送回了皇宫之中,并且开始准备逃跑。
皇宫
杨坚看着一封封奏疏,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身边侍奉着的常侍们也都是带着些害怕畏惧的神色,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不是他们不能跑的话,他们也已经跑了。
自从有皇帝以来,历经八百余年,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敢不对陈氏进行加封,也没有任何一个新的王朝不得到陈氏的承认而能够伫立在这片大地上。
所以
现在不加封陈氏的隋朝能够活多久?
所以,不被陈氏承认的隋朝,又能够活多长时间?
他们都在害怕。
良久之后,杨坚微微的叹了口气,而后令人传召太子过来。
御书房中
杨勇低着头,脸上带着平和的神色。
“父皇。”
他的神色十分谦逊,杨坚登基之后,便立刻册封自己与独孤皇后的长子杨勇为太子,而他也同样觉着太子与自己的模样十分相似。
“你去官渡。”
杨坚似乎是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去传朕的旨意,加封陈氏当代家主为镇国王,加封陈氏嫡长子为安国王,追封陈氏先祖“陈野”为大隋安国镇邪平乱至圣威武王,追封陈氏历代先祖为王。”
杨勇眸子中划过些许的诧异之色,但他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点头说道:“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将这件事情做好。”
杨坚摆了摆手,让杨勇退下去了。
等到杨勇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这一片大殿中的时候,杨坚才是轻叹一声,而看着自己身旁的常侍低声问道:“所以,没有陈氏的承认,朕这个皇帝当真是坐不安稳是么?”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但他却还有最后的倔强。
比如并没有请陈氏的家主陈湛来京都担任丞相。
开皇元年,夏秋。
皇太子前往官渡,十分谦卑的将圣旨交给了陈氏,并且委婉的表达了一下,如今天下方才安定,若是战乱再起,对百姓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的话语。
之后那封圣旨便进入到了陈氏的府宅之中,并没有被陈氏的人直接扔出来。
虽然没有对外光明正大的承认陈氏接受了这旨意,但却也已经算是默认的状态了。
于是,那些之前上书表示自己无德无能担任这侯爵之位的大臣们,全都是跑到了皇宫中跟杨坚请罪,表示自己竟然想要违抗圣旨,简直是死罪,请杨坚降下责罚。
杨坚能够怎么说呢?
只能够是表示原谅所有人,毕竟他是“圣人王”。
开皇元年,秋。
杨坚表示自己能够成为皇帝,依靠着的是上苍的仁德以及天下苍生的护佑,所以决定开“恩科”取士。
而天下人也都知道,新皇登基之后的第一次科考到底是多么的重要。
新旧交替之时,一定会空出来许多位置给他们坐,那些原本占据高位的老臣子们也要让位了,所以许多人都开始来到京都参加这一次的科举取士。
他们想要青云直上,成为那耀眼的星辰。
开皇元年冬
大隋开国后的第一次科举考试便这般结束了,许多人都得到了自己心仪的名次,当朝前三甲更是被皇帝亲自赐名为“状元”“榜眼”“探花”,并且为了表示自己的仁德,所以定下了另外一个规矩。
那便是前三甲在科举考试之后,可以打马游街,表示自己的“春风得意”。
而在打马游街之后,便是“琼林宴”了,几乎所有权贵都会出席,并且皇帝会亲自出席宴会,表示对新科举子们的尊重与信赖。
这是一种天大的荣耀,所以更加刺激了民间的百姓们读书的愿望。
而杨坚登基之后,做的第二件大事便是“修书”。
是的,修书。
但他修的却并不是类似于“建武大典”那样的书籍,反而是将政治家、儒家、法家三家的一些经典著作重新编撰、修订,然后整合成为“科举册书”。
册书有四正五偏。
四正为“政治学”“论语”“法学”“诗赋杂谈”。
这是选择了当前最为重要的几门学说,选择他们的经典著作,而汇聚成的道理。
至于最后的那个“诗赋杂谈”则是教人写作的。
杨坚认为,想要当官,掌握政治学问、以及法律、品德还不够,还需要有文采。
自古以来雄才大略之人全都是文采斐然的,那么想要当大隋的官员,没有文采怎么能行?
而五偏则是选择了一部分的杂论学问,比如算学等。
杨坚认为,想要当大隋的官员,就要掌握的全能一些,若是不能做到这些,那你当个锤子的官员呢?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科举考试逐渐变得“严谨”与困难了起来。
并且科举考试不再制定固定的名额,反而是择优录取,选择一个相对来说固定的成绩,在这个成绩之上的则是可以录取。
也正是这一年,民间逐渐的流传起来了一句话。
“考考考,考到少年变白首”
科举考试的难度大大增加了,但这并没有阻碍人们想要通过科举考试当官的愿望,反而更是加强了这一愿望,令人们的心中都带着些许的“希望”。
毕竟
现在除了科举考试之外,已经没有了寒门子弟再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官渡
陈湛躺在椅子上,慢慢悠悠的看着手中的书籍。
他对于大隋的建立并没有什么意外,对杨坚的一些做法也没有肯定与否定,至于杨坚不找他来当丞相,那简直是一件太过于美好的事情了。
毕竟对于陈湛来说,去朝廷当官那真的是一个折磨人的事情。
能够好好的躺在家里休息,那为何一定要出去呢?
李渊倒是站在他的身边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他扶额叹气的说道:“老师啊,你说我这两个孩子的性格怎么完全不同呢?”
他十分惆怅。
整个人都显得疲惫而又无力。
陈湛倒是放下了书籍,看着李渊笑了笑:“怎么?”
“二郎又做什么让你头疼的事情了??”
李渊一屁股坐在了陈湛的身旁,开始絮叨着自己的二郎做的那些好事。
今天把谁家的孩子给揍了被人告状上门了,明天又去哪里闯了祸,后天甚至是想要一个人偷跑出去打老虎了等等。
当然了。
李渊虽然语气是抱怨的语气,但说话的时候脸颊上却是带着幸福的神色。
他觉着自己能够有这样的孩子是一件幸福,并且由衷的发自内心觉着自己的家庭十分圆满幸福,若是能够一直这么幸福下去,那就好了。
说完了家中的事情,李渊又开始讲着朝廷中的事情。
他没忍住,看着陈湛问道:“老师,您说为什么陛下要取消丞相署这个机构?并且还用您的名义,直接取消了丞相以及丞相署内吏这五相之二?”
陈湛一边翻看着手中书籍,一边说道:“很简单啊。”
“他想要加强皇权、或者说集中皇权。”
“他这些年做的事情——比如将地方行政制度从原本的“县、郡、州”三级机构修改,改成了他那个什么所谓的“行省制度”,目的不就是为了加强中央集权么?”
“如今的天下地方制度,由县、府、郡、道、行省为划分,一层一层的架构下去,下面的机构权利划分的越明显、越多、越细,则中央对于地方的管辖就越紧密。”
“而这些权利收拢到中央之后,杨坚自然是不愿意有一个“百官之首”,甚至是可以与他对抗的人掌握这种权利的,否则他这个皇帝真的就要如坐针毡了。”
李渊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陈湛说道:“那您就不生气么?”
生气?
陈湛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而后笑着将自己手中的书籍合拢。
他看着李渊,平静的说道:“陈氏从来不是贪恋那所谓的权力,所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生气。”
“再者说了,中央集权或者说皇权的集中,这是历史进程发展所必须会呈现的事情。”
“我生什么气?”
李渊嘿嘿一笑,挠了挠头:“不过老师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不少陛下举动中的深意了。”
他有些怅然的说道:“不过唉,也不知道朝堂上又开始的争端,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陈湛摇了摇头:“不过是旧事重演罢了。”
他指着外面说道:“二郎回来了。”
李渊转过头,看向院落外。
一个看着只有四五岁,但身姿挺拔,十分英武的少年郎站在那里。
但他的脸上、身上全都是沾染上的泥土。
李渊神色变化,最后怒吼一声。
“李世民!你能不能老实一天?!你又干什么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