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打包好煎饺放上餐桌,阿尔格尔看看手表,哦,上午八点半啊,那不用着急回去了。
阿蒂尔跟魏尔伦一早就租船出海钓鱼,说好晚上返程;学生放假公司不放假,今天工作日,这个点正值早高峰,保罗、兰波应该会等到十点左右再从家里出发,过来聚一聚,然后天黑前带小狗回家;中也嘛,要拉一起睡懒觉呢。
私立忒弥斯法律学院没有玷污法律界名校的威名,严进严出,学生几乎天天从早忙到晚。压力过大,假期难得,中原中也在家只要当天没别的安排,一般十一二点钟才肯起床。哪怕生物钟雷打不动,叫他每天七点准时睁开双眼,也要强行躺床上磨蹭到中午,否则赭发少年总觉得自己哪里亏了。
阿尔格尔回去一个人没事干,抱着布偶晃悠着脚,寻思该去哪里再搞一大片土地。
吉田大叔店里没客,手头没活,拉开椅子坐少年对面,眼里难掩担忧:“是这里住着哪里不舒心吗?”
周边能买的地基本都到劳德家手里了,如今自由轩左边是他家花园牧场,右边是风格清新的三层住宅楼,怎么突然又要买地,还是一大片,想搬家了?他们一大家人搬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瞧着也都挺喜欢的呀?
吉田老板不想失去这些好邻居,即便刨除掉情感方面的因素,周边环境变美,自由轩的客人肉眼可见多了起来,自家生活也不至于像从前那样拮据,偶尔也能买点好食材,小小庆祝一番。
阿尔格尔当然不想搬家啦,这几年陆陆续续也算走遍大半个地球,他还没见过比这里更像曾经那座孤岛的地方呢,根本不舍得搬走。想要买地,是因为他想弄一个室内足球场哦。
之前丹佛草原上的闲聊让阿尔格尔后知后觉,中也跟自己不一样,他其实好喜欢足球这类对抗性运动的,属于那种非常活泼、好胜心强的男孩子。
但中也自从不戴小青蛙手表抑制异能,常常下意识操纵重力,方便自己。经过阿蒂尔他们训练,他挑选的都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刁钻角度,还有改良版迷你异能波动消除器辅助,安全没有问题,问题在于跟别人游泳打篮球比赛的时候,这么搞就是在作弊啊?
赢吧,自己没尽全力,全程忙着收敛异能,高兴劲过去只觉得一阵空虚;输了吧憋屈,努力压制使用重力的习惯本身就会分去部分心神,对决从一开始便不公平。
中原中也在外面玩没法尽兴,唯独在几个家人身边可以毫无顾虑地痛快玩闹。兰波们能够用彩画集控制物理规则,魏尔伦们的力量会与中也互相抵消,太宰,啧,不提也罢(中也嫌弃脸)。没有超越者帮忙,阿尔格尔甚至没法跟中也来场动真格的线下比赛。
然而异能散发出来的光芒太显眼了,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保不齐哪天就被拍了下来。中原中也懂事体贴,上初中后基本不主动邀请家人好友去荒野森林大闹一场。那种地方毕竟头顶没加盖子,防得住地面上的摄像头,防不住天上的卫星。
眼看中也学业负担日益加重,在法律学院发现的种种不平积压于心,这样下去可不好。阿尔格尔别的事情做不到,便老是琢磨,至少要让中也回家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我要搞一个全封闭式的足球场。”阿尔格尔握拳,眼睛亮亮,“到时候不止是中也,家里所有人都一定能玩个痛快啦。”
不搬家啊。
吉田老板放下心来,又不禁咋舌:这就是有钱人吗,给家人送礼物都是直接考虑足球场的诶。
胖大叔非但没有嫉妒,反而非常喜欢阿尔格尔君哦?不如说幸好是阿尔格尔君四年多以前对这里产生兴趣,否则他们夫妻现在也不可能打开卧室窗户,就能欣赏到外面那片巨大花田。
玫瑰芬芳,白鸭展翅,山羊漫步,少女金发白裙,少年红发蓝衣,小狗趴脚边摇尾,两个年轻人背对吉田夫妇,蹲在清亮小池塘旁边,认真观察大鲶鱼有没有抗住烈日成功活下来。
这鱼是阿蒂尔初次海钓的战利品,嗯,海钓,鲶鱼。
对此阿尔格尔当天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海里能钓到鲶鱼吗。”
鲶鱼在塑料袋中奋力扑腾,阿蒂尔鼓鼓脸颊,心虚目移:“不知道哦?”
“?”
阿尔格尔歪歪脑袋,就在这时打了一个哭嗝。保罗心疼抱紧浑身颤抖的狗狗,兰波沉默片刻,果断弯腰拿起南瓜食盆,去卫生间销毁食盆里面的鸭蛋——请欣赏世界名画,《中也与魏尔伦在哔哔鲁芭当魔术助手》。
“一直以为鸭子是阿尔的儿女呢。”
兰波记性很好,亲友曾经和他讲过这件趣事,不过如今显然从趣事变成了鬼故事啊喂,这是什么“哥哥煮熟自家女儿下的蛋投喂妹妹”的古早黑暗童话!
请问有犬科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吗,挺急的,在线等(真诚)。
食谱从此删除富含营养的鸭蛋,又将南瓜束之高阁,猜拳换上保罗之前给买的莲花食盆,小狗才能哆哆嗦嗦干饭这种小事并不重要——兰波遗憾收回菠萝碗,阿尔格尔悲伤拾起石头盆,阿蒂尔含泪放好蜂蜜罐——不过这一天总体来说大伙过得还挺开心的,尤其是阿尔格尔,这么大一条鲶鱼就不用被鸭鸭叼去加餐啦,唉,果然金鱼还是太小了。
代理家主抱起大鱼哒哒出门丢进池塘,溅了一身水高高兴兴回来送别保罗兰波,呃,还有拒绝跟金毛小主人贴贴的,哭哭。好在第二天见面,狗狗已经顺利洗好脑子,说服自己重新爱上小主人,亲亲抱抱举高高玩得不亦乐乎。
魏尔伦沉痛摇头:没救了你,。
后来吉田夫人可怜那条鱼太孤单,让丈夫去菜市场又买了一条,给它作伴。
这次放鱼,小金毛站得好远,伸长脖子好奇:“鱼也会寂寞吗。”
金发小姑娘牵着女人的手撒娇,央求爸爸妈妈为捡到的虎皮鹦鹉找个伴:“它觉得自己好寂寞哒!”
“哗啦!”
鱼滑入池塘,吉田老板闭了闭眼睛,防止脏水溅进去。他睁眼,乐呵呵抹掉脸上的水珠,揉揉织田君脑袋,背起手,细赏两条大鱼在荷叶下悠游自在。
“会吧。”
他站得够近,所以能够分清,妻子也是隐隐清楚这一点,才天天念叨女儿的名字,却怎么都不肯靠近阿尔格尔君一步吧?罢了,有个念想,她可以稍微振作一点精神,乖乖吃饭睡觉,痴痴倚在窗台。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他太害怕一个人孤孤单单活在这世上了。
阿尔格尔喜欢吉田老板哦,他会给自己糖吃;阿尔还喜欢从来没见过面的吉田夫人,她会送自己漂亮的书签呢。所以他愿意答应老板的请求,这边的衣柜没有一条红裙,全留在江东区了。
“什么足球场?”
织田作之助推门加入谈话,摘下草帽,露出一头凌乱红发。
他这些年也是命途多舛,横滨治安不好,可以提供小时工岗位的小型店铺自然也不稳定,或许今天生意还红红火火,老板野心勃勃筹划扩大店面,一场深夜的枪战过去,老板家都不一定能剩下个齐整的成年人收拾残局。
城区多少要比郊外好找工作,就这织田也是时有时无地干着活,每天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想要买书。吉田老板家姐姐留下的书全部看过了,他好不容易攒下一点积蓄,又因为过分劳累体质下降,突发急病,最后不仅分文不剩,还倒欠了好友太宰一笔钱。
太宰宽慰自己不着急用,可那是他存下来的零花啊。织田听太宰提过,打算背着家长悄悄买瓶好酒,尝尝大人们喜欢的滋味。如今挚友计划破灭,他心生愧疚——当然未成年喝酒是不对的,织田初通社会共识,认真告诉朋友,我可以陪你尝一点,就一点点应该没问题吧。
总之织田作之助从来没想过,买下一本属于自己的书居然能在横滨变成遥不可及的梦。
没有钱就学不了技术、考不到文凭,然而没有技术文凭,永远只能当底层临时工,又能去哪里赚到钱学习写作呢?他不愿回里世界,太宰推荐去江户川先生所在的武装侦探社也并非他最理想的未来。武侦守护横滨的黄昏,这是当地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可惜织田不想奔赴黄昏,他渴盼的是白昼。
他想找一个可以看到海的房间,丢下曾经赖以生存的双枪,静静坐在桌边,拿起纸笔,像夏目先生那样书写人生。
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不乏冲劲,纵使前路漫漫,理想乡遥不可及,织田咬咬牙,决定再坚持坚持。
还是要感谢阿尔格尔。
小金毛直到今年三月才搬到这里,然而在此之前,劳德家的房子一直在修。劳德们不喜欢外人接近自家居所,房屋搭建完毕,装修内饰都是他们自己搞的。
还得靠那个花园。
兰堂先生擅插花,喜爱种花弄草,花园需要光照,他也乐意放室外让邻居欣赏自己的成果。两头山羊养在闹市区,活动范围还是小了点。肉用山羊红酒最为可怜,由于主人照顾得好,无忧无虑,绝育后体重飙升到七十斤。
大城市不准居民饲养牲畜,红酒没法如马卡龙可以带下楼,去公园溜达,天天只能瞧着光滑高墙,仰望四角天空,格外可怜。
中原君不忍心,周末多少要来一趟督促花园竣工。等到搭好羊圈,围好防止逃跑的护栏,他自掏腰包移植上草坪,便迫不及待将两头羊送了过来,尽情拥抱自然,与旁边马路上的汽车尾气。
这不围栏下的爬山虎跟牵牛花还没来得及长起来嘛。
对劳德家众人来说,花园牧场是兴趣,不是工作。哪怕在外人眼里,他们也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做,比如关注年轻一代学业,比如放长假出国游玩,再比如和江东区那边的亲朋好友聚会。
羊要进食,花期更不等人。
兰堂先生装修好房子,顺道洒下花籽,之后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空过来。考虑到这种情况以后会经常发生,他洗掉手上的泥土,去找唯一熟悉的邻居吉田老板,拜托对方帮忙照料花圃与小羊。
既然天天都有的忙,那当然是有偿工作啊。
稳定不说,空闲时间较多,报酬也比市面上高出一小截,还能住自家的房子,免于奔波劳苦。不求靠这个发家致富的话,真是再好的工作也没有了。
自由轩足够维持吉田夫妇的生活,胖大叔还有一点存款,别无所求,只极力向兰堂先生推荐织田君,绞尽脑汁夸赞这年轻人有多么吃苦耐劳,细心勤勉,记性也好,准能背下那么厚一本《养殖备忘录兰堂着》,绝不会错将花苗当成野草拔掉。
兰堂先生答应叫织田君过来看看,吉田老板忙不迭给他打去电话。
黑发青年抱臂观察,曾经的少年杀手直觉敏锐,背对兰堂先生拔草肌肉绷紧,难掩警惕。正如老板所说,他活干得不错,这都还是其次;关键在于根据线报,这人自从隐退确实从未接过委托,前不久大病一场,依旧没有重拾杀人赚钱的老本行,也暂时不打算放低底线,去干那些灰色产业。
前任间谍冷漠评估,他不允许自家邻居成为不稳定因素,不管那人有何苦衷。
好邻居阿蒂尔轻叹,那种产业一只脚踏进去,也不必说“我没亲手杀人,只是帮忙走私来一瓶毒药”这类的傻话。诚然,犯不犯错都有几率招来牵连身边人的杀身之祸,但是干那种行业,不可否认几率就是远超普通人的,希望他能坚持下去,不会辜负我的善意吧。
“帮大忙了,吉田老板。”兰堂先生微笑鼓掌,“我可太缺这样的人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