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这个世界就像是游戏里的虚拟时空一般,那么警局内部就是制作时遗漏的地图,只是那道与木门重合的空气墙没能拦住身为鬼魂的她而已吧?
如果她的猜测正确的话,一片空白的电脑是开发者省略的道具,行为异常的警员和调查员则是没有独立意识的npc……只是在分别按照某个隐匿在暗处的代码照常运行罢了?
她又想到明明自己应该早已搬到离老家不知道多少公里的大城市里了,但却依然能在家附近见到初中时的故友之家……这诡异的情状似乎也印证了她的猜想。
过分胆大的假设让任冬苒自己都吓了一跳,但她却觉得越细想越有道理。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真的是虚拟游戏,而她自己,究竟是真正的玩家,还是某个萌生自我的npc呢?
继续深究自己的身份暂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任冬苒大概能够确定,这个世界确实应该有着一套自己的运行法则,比如她能够在两种状态间来回切换,通过烧纸能够传递道具等等。
微风吹起裙摆,柔软的布料轻拂着她的双腿。
任冬苒灵光一现,结合她身上奇怪的血字和这个诡异的空间来看的话……她要打破的,会不会就是这个有别于现实的古怪世界呢?
她浑身汗毛倒立,浑身血脉像是灌注了金红的铁水般滚烫,大脑却像被浸入极寒冰川之下一般无比清醒。
假如她的猜测正确,自己腿上的文字又确实出于她本人之手的话……这是否意味着,过去的她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又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失去了记忆……甚至连最后的文字都没来得及写完?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大脑忽然袭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人在拿着锥子试图将她的头骨一点一点钉碎。任冬苒眼前发黑,双手紧紧捂着头部,重新跌坐回长椅上。
短暂的眩晕过后,任冬苒大喘着粗气重新找回了神智。她抹了抹汗涔涔的额前,手上的水渍正快乐地闪烁着日光。明明甚至可以称赞一句闪耀夺目,但这明晃晃的疼痛的痕迹却让任冬苒后怕地咽了咽口水。
她分明记得蒋宁和自己说过,无论是尸人状态还是鬼魂状态,都根本不可能感觉到疼痛……她本以为先前回忆时产生的阵痛已经是极限了……那这洋溢在指尖的水光,又是什么呢?
方才的剧痛让她有些后怕,不敢再轻易深想下去。任冬苒闭上眼,稍稍醒了醒神,一边在脑内盘算着今晚要调查的线索,一边搭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任冬苒下车时已近黄昏,她先去蒋宁家看了眼,徐泠泠已经按照如约去见徐文珠了。一想到今晚六点一过,她们这对阔别多年的母女就能再次相见,任冬苒便为她们由衷地感到开心。
虽然她对自己一前一后的两个母亲都没有多少感情,但徐泠泠可不一样。她是沐浴着爱长大的小太阳,自己如今所为……不过是将她本该拥有的美好,都一一讨回罢了。
想到徐泠泠早逝的真正原因至今依旧成谜,任冬苒眼眸一暗:反正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角……那就继续,让她来当这个恶人吧。
任秋时踩着夕阳迈进家门,任冬苒也刚好切换成尸人状态。她正想好好问问梁佑提供的情报、再仔细规划一下晚上该如何设计盘问章耿,下一秒就见到任秋时身后冒出了蒋宁那张灿烂的笑脸。
“哟,都在呢?还愣着干什么呀,快上我们家吃晚饭吧,”蒋宁见两人仍站在原地,佯装责怪,“今晚泠泠是不会在家吃晚饭了,你们可得过来赏个脸啊!我可是做了一大桌子菜呢!”
任秋时没有立刻应声,偏头看着任冬苒的神色,像只等待主人指令的小狗。任冬苒在心底叹了口气,奈何蒋宁实在盛情难却,她便只得给了哥哥一个眼神、“欣然”赴约。
蒋宁所言非虚,明明只有三个人用餐,桌上却摆满了佳肴:
晶莹的糖色浸润了红烧肉的里里外外,光是看着便能想象出它在唇齿间汁水四溢的模样;一片片切好的洁白鱼肉安稳地躺在嫩黄的汤汁之中,伴着焦香的八角散发出诱人的扑鼻气味;椒盐的基围虾裹着满满的咸蛋黄,经由升腾的锅气让二者更加密不可分……
任冬苒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明明只是寻常的一顿晚饭……这也未免太隆重了些。
她有意试探蒋宁反常行为的真正原因,便夸赞了几句对方的手艺,结果却只得到了蒋宁自豪又害羞的笑容回应。
任冬苒心中五味杂陈,蒋宁明明对自己这么好……她却像是有被害妄想症一样,总是怀疑对方动机不纯。她的歉疚感才刚刚涌现,便被开门声所打断。
蒋宁惊讶地起身、迎到门前:“老公?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想着好久没一起吃晚饭了,所以就提前和同事换了班,”郭善笑容温和,亲昵地嗅嗅妻子的鬓间,“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来着。”他脱下西装外套递给蒋宁挂起,含笑的视线扫过餐桌上的两人。
客套的问好响起,他没有坐在蒋宁边徐泠泠常坐的位置,而是独自坐在了任冬苒右手一侧。
灯光映照射下,郭善的金丝眼镜折射出犀利的光芒。他先是问了问任秋时的身份,不知是不是任冬苒的错觉,在得到“我是冬苒的哥哥”这一答案后,对方似乎骤然松懈了下来。
微妙的态度变化让她有些不爽:他这莫名其妙的警戒是什么意思?难道任秋时会是什么坏人不成?
她压抑住心底的躁动,暗暗加快了进食速度,想要快些结束回家。而郭善却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一反先前沉默寡言的模样,提出了喝酒的邀请,甚至隐隐有些不依不饶的姿态。
任秋时脸上挂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他不着痕迹地轻轻掰开妹妹藏匿于桌下紧攥着的拳头,和任冬苒一样,他也觉得面前这个男人远不如面上来得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