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稷所献谏书，他们都看过。只不过讲得比较粗糙，主要是希望大周从战略上重视些
“大周和岭南必有一战。”秦稷端起茶杯抿了口，缓缓道：“岭南战事迫在眉睫，这也将是女帝上位后的第一战，为此诸多武将皆是请战挂帅。按理说由镇北王挂帅最为合适，只可惜他已年迈，且主要是防范北方的胡人。若他去了岭南，则北方有可能生变。”
“其余武将为了挂帅，争得是头破血流，一个个抢着立军令状，更有甚者扬言要两年内平定岭南。我听说，目前是决定由屠万里挂帅。”
“有何问题？”
姬舟皱起眉头。
虽然秦稷对军事有些见解，但在挂帅拜将这块，他不认为秦稷能有何高见。况且，屠万里早些年就是他的副将，这些年大大小小经历了数十起大战，也算是身经百战。放眼朝中武将，目前也没人比屠万里更合适的。
“那问题可太大了……”
“还请郡君赐教。”
秦稷也是叹息，无奈道：“我昔日从军，上面的裨将便是屠万里。此人颇为粗犷，并且是急功近利。为达目的，不在乎将士们的牺牲。虽然能打赢，但往往都是死伤惨重。”
提到这人，秦稷是颇为唏嘘。
就军事而言，他懂得确实不多。可屠万里的很多骚操作，秦稷却记忆犹新。当时他就只是大头兵，屠万里面对残兵，直接选择不计代价的全歼。
美曰其名是要磨炼他们这些新兵的血性，就让他们短兵相接。对方虽是残兵，但瞧见没有生还的可能后，自然是殊死相搏。最后的结果就是这票残兵被全杀，但他们同样是死伤惨重。屠万里完全能选择射杀或者劝降，不论哪种都能降低自身死伤。
秦稷不懂屠万里的操作，在他看来战争就应该是以自身最少的代价，去达成战略目的。明明有的选，却非要和人短兵死磕。真要磨炼新兵，什么时候不能练？
“当然，他还有个致命的缺点。”秦稷神情严肃，“屠万里此人心情暴躁，当战事不顺就会大开杀戒，滥杀无辜。而我说过越人是出了名的骨头硬，一个个都是吃软不吃硬。如果由他领兵，很可能会激化矛盾。王爷也可想想，岭南地广人稀，想要速胜根本就不可能。而且岭南气候湿热多雨，会有诸事不顺。如若让屠万里领兵，我敢断言必会激化矛盾，最后的结果就是越人宁死不降。”
“那就杀！”
姬舟蹙眉开口。
都是打过仗的，还在乎死人吗？
他打仗多年，手上起码有百万条性命！
至于越人的死活，他根本就不关心。
“好，那就杀。”秦稷却是笑了起来，“宗伯看来只适合做买卖，不适合打仗。”
“啊？”
“……”
姬丹人都傻了。
看着秦稷，也是无比佩服。
你小子是真的勇啊！
竟然敢说摄政王不会打仗？
大周就没人比他更懂打仗！
“现在就当宗伯是大周主帅，我是蛮国的统帅。宗伯要知道，岭南越人皆是部落而居。他们的邻里基本都是宗亲，重视家庭宗室。你杀了他们的人，那他们只会宁死不降。宗伯想要继续杀，这时候我就带着族人四散而逃。逃至山上，或者是树林内。越人本就是靠着渔猎而生，倒也无妨。这时候，请问宗伯如何应付？”
“继续打。”
“怎么打？”
“留下部分兵力，打别的地方。”
“那我就趁着夜色偷袭你打下来的林寨。”秦稷只是冷笑，“大周兵多将广，在甲兵军械上更有优势。但我就不和你正面对决，趁着夜色偷袭。打不下来我就跑，打下来我就杀。如此周而复始，敢问宗伯能坚持多久？”
“这……”
姬舟顿时就沉默了。
这问题是直击他的灵魂！
他的确没考虑过越人的战斗意志！
不仅是他，包括大周都是如此。
在他们眼里看来，越人不过只是南蛮土人，断发文身根本不足为虑。而大周兵多将广，并且是横扫天下，要灭个岭南百越不是有手就行？
这就是飞龙骑脸！
都不知道怎么输！
“所以，大周会从速胜演变成持久战，被迫陷进岭南的泥潭中。”秦稷借助茶水在食案上描绘，继续道：“那这时候就有新的问题了。我听说屠万里是准备发兵五十万，兵分五路速灭百越。但现在却被拖住，我就想问问你们，这五十万人吃马嚼从哪来？”
“应该也能运粮吧？”
“能啊。”秦稷指了指食案上粗陋的地图，“你们自己想想，从大周运粮至岭南腹地要付出多大代价。山高水远，沿途还会遭遇暴雨山洪。若是派遣很多人运粮，这些人在路上也得吃。”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推翻现有战略，重新制定南征计划。”秦稷指向食案，无比认真道：“首先要未雨绸缪，先打通湘江和漓江水系，后续可通过水路运输粮食。包括后续治理岭南，有着水路加持也能更快抵达。”
“哦？”
姬舟顿时恍然大悟。
食案上粗陋的地图，在他的脑海中快速化作现实。打通湘江和漓江，这就意味着大周后续可以从长沙郡直接走水路，然后深入百越腹地。不仅仅是能运粮，后续甚至还能运送兵力！
要知道岭南多水，越人最擅舟楫。大周进攻岭南，很可能会爆发水战。而屠万里是水师出身，当初就曾经在后方操练水师负责运粮，所以姬舟推荐屠万里担任主帅，毕竟是专业对口了。
“另外要改变作战策略。从速胜改成徐徐图之，同时恩威并施。一方面拉拢摇摆的君长，另外方面则是展现出武力，逼迫小部君长投降。”
“等会……”
“怎么？”
姬丹是越听越迷糊，蹙眉道：“你这差点给我绕进去。你前面说大周粮草陷入泥潭，需要的粮草会更多。而你现在又从速胜改为徐徐图之，所需粮草恐怕会更多吧？”
“嘿嘿，我要说的就是这个！”
秦稷自信地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