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自皇上离开后,便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轻声说道:“来人。”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身穿素色衣裙的大宫女竹画快步走了进来,双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宫廷礼。
“殿下,有何吩咐?”
清月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问道:“本宫的生辰是否快要到了?”
听到这话,竹画连忙回答道:“回殿下,还有半月便是您的生辰。”
说罢,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观察着清月的表情。
只见清月慢慢地将原本有些凌乱的裙角放下来,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
竹画见状,立刻膝行上前,想要帮清月整理一下,但清月却轻轻抬起手臂,毫不犹豫地挥开了她的手。
竹画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惹恼了主子,于是赶紧低下头,乖乖地跪在原地,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清月并没有在意竹画的反应,她只是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哦?这么快就到了吗?”
接着,她用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清月突然看向竹画,语气平静地问。
“本宫年纪尚小,记性不佳,你来到葳蕤宫也有一段时日了吧?”
竹画闻言,急忙低头恭敬地回答道:“回殿下,奴婢已伺候您四年有余。”
清月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继续说道:“四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竹画,这些年来,你一直陪伴在本宫身边,尽心尽力地服侍着我。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本宫说?”
竹画听了这番话,身体微微一颤,但她依然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恭声回道。
“请殿下恕罪,奴婢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完,竹画又偷偷抬头瞄了一眼清月,眼中满是紧张和不安。
“本宫虽年幼,但也绝不是无知之人,之前的事情本宫懒得搭理,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清月缓言,移步至大宫女身后。
“本宫不语,并非心中不明。
这葳蕤宫内,谁为尊?谁为仆?
主仆一体,荣辱与共,本宫若有不测,这葳蕤宫又有谁能幸免?嗯?”
清月立定,立身大宫女前,取腰间玉佩,把玩数下,忽而持玉佩撑起大宫女下巴。
那双黑白分明、仿若能洞悉人心的杏眼,直勾勾地盯着大宫女。
大宫女不敢稍动,冷汗沿鬓角滑落,双目游离,不敢与清月对视:“殿……殿下……”
“本宫待你不薄。”清月收手,叹息一声,“为何你们个个都要背信弃义,背叛本宫呢?”
大宫女竹画闻听,俯身叩头。
“请殿下明察!奴婢冤枉!奴婢从未做过背叛殿下之事!”
“竹画姐姐,本宫对你很是失望。”清月摇头,“后宫嫔妃,除却母后,仅慧贵妃、德妃、良妃、淑妃四位妃子。”
清月拎着黄绳,摇晃手中玉佩。
“慧贵妃娘娘视本宫如亲生,良妃、淑妃母家势微,膝下亦无皇子公主。”
竹画冷汗涔涔,头低得死死的,汗水自鼻尖滴落,于地毯上留下深色痕迹。
“德妃素来野心勃勃,其抚养的三皇子对储君之位更是垂涎三尺,将本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清月微微侧头:“竹画,本宫对储君之位毫无兴趣,此乃人尽皆知之事。
莫说皇宫众人,便是你这贴身伺候的大宫女,也应心知肚明。”
“殿下,奴婢……奴婢……”
竹画双手死死揪住地毯,指尖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竹画,本宫万万没有想到你会背叛本宫,本宫待你不薄。
此玉佩乃父皇所赐,能碰触它的人,除了你,便只有奶娘,而奶娘是父皇的人。”
清月将玉佩扔到竹画面前,玉佩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竹画吓得浑身一颤。
“本宫说了这么多,皆是念在你侍奉本宫四年的情分上。
这块玉佩上涂有奇毒,一旦长期佩戴,毒素便会侵入体内,无药可医。”
竹画缓缓直起身子,满脸冷汗,她抬头直视清月。
“殿下,既然您已洞悉一切,奴婢也无需多言。
奴婢在您身边侍奉四年,说句大不敬的话,在奴婢心中,早已将您视作亲妹。
但是,德妃以奴婢宫外家人的性命相要挟,奴婢迫不得已才……
奴婢深知罪不可赦,只求一死,请殿下成全。”
清月凝视着竹画那张充满绝望的脸庞,深深地叹息一声。
“竹画啊,你可知道,本宫派遣手下前去调查时,他们抵达后却见你家宅院内横陈着一具具尸首。
而你的亲人,包括父母、兄弟姐妹在内,整整一家五口……已然全数惨遭毒手。”
清月的话语未落,竹画如遭雷击般瞬间瘫倒在地,她拼命地摇晃着头,嘴里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紧接着,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艰难地向前爬行,紧紧揪住清月的衣角,带着哭腔哀求道。
“殿下,请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好不好?
德妃娘娘曾亲口许诺过奴婢,只要把毒药涂抹在您的贴身物品之上,她便会放过我的家人……”
清月静静地注视着竹画面庞上滑落的串串泪珠,始终沉默不语。
但那眼中流露出的悲悯之色,却令竹画愈发陷入癫狂。
“啊!德妃!那个心如蛇蝎的恶妇!爹爹、娘亲,是女儿不孝,没能保护好你们啊!”
竹画抱着脑袋痛哭流涕。
清月缓缓转过身去,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望着眼前这令人心碎的场景,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竹画,念及你平日里尽心尽力侍奉本宫,对于你宫外的家人,本宫已下令赐予厚葬。”
“殿下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来世,奴婢愿为您做牛做马以偿此恩情。”
竹画泪如雨下,双膝跪地,对着清月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竹画啊,念及这四年来的情谊,本殿可以饶你一命,但活罪却不可饶恕。
杖责四十大板,去冷宫当个负责打扫的宫女吧。”
清月的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一丝波澜。
“谢殿下开恩,竹画遵命。”
竹画再次叩头致谢后,缓缓起身退下,自觉前往刑房领受责罚。
清月静静地站起身来,轻轻一推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伸手入怀,摸出一串晶莹剔透的佛珠,默默地转动着。
仰头望向天际,那张原本圆润可爱、充满稚气的面庞此刻竟透露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沉稳与深邃。
“青羽,青狐。”清月低声轻唤道。
话音未落,只见两道黑影如飞鸟般自屋檐和树梢疾驰而下,稳稳落在清月身前。
两名全身包裹在黑衣中的女子单膝跪地,右手握拳置于胸前,齐声说道:“属下拜见主人!”
清月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她们,轻声说:“起来吧。”
青狐微微抬起双眸,小心翼翼地斜睨了清月一眼。
然而就在她抬头的一刹那间,与清月的目光不期而遇,清月的嘴角竟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
“青狐,你是否有话想对本宫讲呢?”
清月的声音平静如水,但其中却蕴含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青狐闻声立刻站直身子,紧咬双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纠结,直直地凝视着清月。
“说吧。”清月微微颔首,表示准许。
“主子,属下有一件事始终困惑不解。
自从您降生那一刻起,属下与青羽便受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守护于您身旁。
我们深知您对于争夺皇位之事毫无兴趣甚至颇为抵触。
然而,眼下德妃竟敢对您痛下杀手,妄图将您置于死地,可您为何还会轻易饶恕那个背信弃义的宫女呢?”
青狐紧皱眉头,满脸疑惑地询问道。
“青狐啊,你既然看着本宫长大,理应明白本宫绝非心善之人。”
清月的语气依旧冷淡如冰。
青狐内心狠狠的点头。
是!没错!!您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何止不是心慈手软!简直就是心狠手辣!!皮是白的糯米丸子,心里面却是黑透了的黑芝麻丸!!
四岁时,那小小的身躯,竟然将污蔑皇后娘娘的宫女亲手折磨致死,其狠辣程度,比我们这些死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还不及我一半高的小不点儿,满身鲜血,一刀一刀地割下宫女全身的肉,嘴角还挂着那该死的甜美微笑。
每当想起那幅场景,我现在都不禁打起寒颤……
不然的话,我们最强的狐羽玄泽四人组又怎么会认一个小不点儿为主呢?……啊,不想了不想了……
“青狐,你在想什么?”清月看着青狐走神,无奈地摇头。
“啊,没有没有,属下在想主子英明神武、聪明伶俐、耳聪目明、乖巧可爱……啊,不是不是……”
青狐看着清月快哭了,赶忙解释。
清月嘴角一抽,对于青狐日常的神经质早已习以为常。
毕竟跟了自己这么久的属下,还真能杀了不成?
于是深呼吸,努力平复心情……
“青狐,你确定是和青羽一母同胞的亲姊妹?”
清月实在忍不住了,内心充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