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赶忙道。
“父王，孩儿身上肮脏。”
燕王轻咳一声，负手而立，笑道。
“这算什么？想当年，孤与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曾征战沙场，数月不沐浴，比你这臭多了。”
姬安表情敬佩，惊叹道。
“孩儿原以为自己十七岁征战沙场，已经傲视同龄人了，没想到父王更厉害，是横在孩儿面前的一座高峰！”
燕王淡淡一笑道。
“不必妄自菲薄，孤虽然年少征战，但成就不及你啊，小小年纪，竟立下赫赫战功。”
姬安赶紧摆手道。
“父王这话说得好生分，孩儿是父王的儿子，征战沙场也是为了父王的大燕国，怎么能比较呢？”
“如果没有父王在后方坐镇，军队怎么可能安心打仗？而且此次大胜，郭寻将军立功不小，如果不是父王提拔他，也没这次的胜利。”
燕王嘴角含笑，腰挺得更直了。
“你这小子，不像个杀人的将军，倒像个奉承的文人。”
姬安腼腆一笑。
“杀人将军是对付敌人的，在父王面前，孩儿巴不得永远奉承下去。”
燕王哈哈大笑，活到他这个年纪，已经算是高龄了。
人一老，耳根子就软，喜欢听一些好话。
姬安说想永远奉承下去，不就是说他长寿吗？
燕王呵呵笑着，对姬安十分满意。
这孩子，嘴皮子是滑了点，但有能力、会说话，讨人喜欢。
“用过早膳了吗？”
姬安摇摇头。
燕王爽快道。
“来人，带小十六去御清池好好洗个澡，再让御膳房做些滋补的药膳，等沐浴后吃。”
姬安一脸欣喜，拱手拜道。
“多谢父王！”
片刻后，太监搀扶着姬安行走在王宫内，忍不住轻声道。
“大王对十六公子还真是看重，奴婢在宫中侍奉大王三十余载，上次见到这般贴心的举动，还是大公子小时候。”
姬安感慨道。
“父王一直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好父亲，只是人在高位，不方便表现而已。”
说实话，这纯粹的是屁话。
如果燕王真是个好父亲，姬安也不会沦落到吃不上饭，被迫参军。
但身在王宫，话不得已。
“公公如何称呼？”
太监赶忙低头道。
“奴婢柴茅，以前是砍柴的，被大王赐姓柴。”
姬安见四下无人，顺手从兜里摸出一颗豆子大小的黄金，塞到了柴茅手里。
后者大惊失色，急忙推辞道。
“公子不可……”
话没说完，姬安便笑道。
“公公不必推辞，我从东胡缴获来的，自己留了点，外人不知道的。”
“我也无事相求，就当是公公一路扶我过来的报酬。”
柴茅左看右看，发现实在没人，这才收下金豆子。
“公子客气了，此间便是御清池，热水已放好，公子沐浴完毕后喊门外奴婢就好。”
姬安告别柴茅，进入御清池洗澡。
过了没多久。
宫殿内，燕王七分满意，三分感慨道。
“他真说孤是个好父亲？原话讲来。”
柴茅毕恭毕敬，将姬安的原话重复一遍。
“父王一直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好父亲，只是人在高位，不方便表现而已。十六公子是这么说的。”
燕王听后，神色复杂，最终幽幽叹气道。
“孤子嗣良多，能体恤孤之难处者，没想到竟是仅仅见过几面的小十六。”
感慨过后，燕王将手中的金豆子丢给柴茅，淡淡道。
“收着吧。”
柴茅一惊，急忙跪下。
“奴婢不敢，此乃勾结公子，奴婢万万不敢……”
宫中早有规定，所有宫中之人，不得与外人有任何勾结。
特别是公子！
一旦发现，立斩不饶！
否则，经常出没在大王身边的人，万一被买通了怎么办？
燕王却哂笑道。
“孤让你收着就收着，小十六不是说了吗，这是答谢你一路搀扶的报酬。”
“至于勾结公子……呵，你真以为这小子想收买你？”
“他呀，这是主动往孤手里送把柄呢！”
柴茅听得一呆，不解其意。
燕王却啧啧摇头。
以前怎么没想到这么多儿子里，有这么一个打仗强，玩手段也聪明的儿子？
若是别的儿子打了大胜仗，恐怕巴不得把自己包装得更加完美，让人挑不出丁点瑕疵。
以此增加自己的名声与风头，吸引更多的人才投奔。
可姬安却一点没有飘飘然的意思，反而干了一件只有政治老手才懂的事情。
主动送把柄。
身为君主，燕王最担心的事情只有一个，便是统治地位的动摇。
如果突然有一个英明神武的儿子风光无限，引得朝野内外的一片赞赏。
燕王不会感到高兴，只会觉得受到威胁。
可若是这个儿子有一些把柄在他手上，威胁性将大大降低，甚至没有。
姬安送金豆子给柴茅，就是送到燕王手里的把柄。
贿赂燕王身边人，这是杀头的重罪！
可姬安贿赂了什么？
区区一颗金豆子而已，一没求柴茅办事，二没过度勾结。
在燕王眼里，此事可大可小。
况且，难道姬安真的会只见了柴茅一面，就直接出手贿赂吗？
当然不可能！
姬安肯定知道柴茅拿到这颗金豆子后，一定会反手交给燕王。
姬安这么做就是故意的。
故意将把柄送到燕王手里，降低他的威胁性。
燕王也心知肚明，所以称赞姬安不仅能打仗，还能玩政治。
若是早一点发现这个文武双全的儿子，燕王说不定要把姬安当储君培养。
只可惜……
燕王叹了口气，看着自己的身体，无奈道。
“没时间了啊，千秋万岁，呵呵，谁能千秋万岁？周天子都不能。”
“孤还能活多久，孤自己都不知道，王位交接，不能出乱子，否则燕国将衰落。”
“姬安、小十六，你若安分守己，只当个辅佐大臣，孤能大大赏你，可你若是有何非分之想……”
燕王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随后暗暗隐没。
尽管姬安能力卓越，目前看来是所有儿子里最强的。
可对于一个大限将至的老人来说，稳定，是绝不容动摇的！
这也是为什么大公子姬盛明明平庸至极，却依然能稳坐储君之位的原因。
“小十六，你如何选择？”燕王独自喃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