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春梅除了在等何馨回家之外,她也睡不着,刘源江的母亲姜淑萍跟她很早就认识,何馨读初中的时候樊春梅,因为何馨跟刘源江两个人似乎在谈恋爱,还跟姜淑萍吵过架,说是刘源江欺负何馨。
樊春梅当时极其的强势,跟姜淑萍针锋相对,她不能忍受何馨早恋,不能失去对何馨的控制,何馨是樊春梅活着的希望。
姜淑萍并没有跟樊春梅吵架,而是讲事实摆道理,态度随和,樊春梅与之相反,咄咄逼人言语上占了上风。
姜淑萍越是这样,樊春梅反击得就越厉害,樊春梅现在想起来,孩子早恋与否并不是问题的关键,樊春梅一直单身生活,医院的工作非常忙,还要经常倒夜班,黑白颠倒,无论是内心和身体,都处于长期的疲惫之中,唯有何馨能给予她安慰,姜淑萍则不同,有的比绝大多数人都要体面的工作,还是个部门的负责人,拥有完整甚至是完美的家庭,那个时候的樊春梅知道姜淑萍的爱人是一名军人,准确的来说是高级军官。
樊春梅之所以如此,甚至是话语中有些不讲理的泼妇言辞,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不自信,没有爱人,没有亲生孩子,没有家庭的底蕴给她做背后的支撑,这也是樊春梅,晚上想起当年跟姜淑萍吵架的事,反省之后得到的结论,无论对于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甚至是孩子来讲,家庭将影响一个人的一生,无论是原生家庭,还是结婚新立的家庭都是如此。
姜淑萍请樊春梅吃饭,去了一家非常高档的西餐厅,樊春梅觉得自己跟这家餐厅的风格格格不入,姜淑萍用熟练的英文跟服务生交谈了几分钟之久,樊春梅学的那些英文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还给老师了。
起初樊春梅觉得这就是一顿普通的饭而已,她们都退休,身上没有了锐气,已经准备享受老年生活了。
直到姜淑萍提出,刘源江跟何馨结婚的事,樊春梅才明白这顿饭的真正议题是什么。
姜淑萍说刘源江很小的时候就暗恋何馨,特别是初中那个阶段,经常晚上做梦都能喊出何馨的名字来,到现在他们都三十多岁,两个人谁也没再谈过恋爱,更别提结婚的事,这两个孩子好像是有什么事,在中间彻底把他们隔阂开,作为家长,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两个孩子一辈子单身吧。
姜淑萍的话樊春梅非常赞同,何馨初中和高中的那一段时间,写的日记里,满满的全是她和刘源江发生了一些小事,幻想过无数次穿上圣洁的婚纱,跟刘源将步入婚姻殿堂。
樊春梅猜测姜淑萍应该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才让两人产生隔阂,甚至是何馨对刘源江视而不见。
樊春梅同样担心何馨的婚事,姜淑萍的一句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何馨是非刘源江不嫁,这么僵持下去,还真的毁了这个孩子。
当樊春梅把他们在大学期间,董萌去医院堕胎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的跟姜淑萍说了之后,姜淑萍一直摇头,她不敢相信刘源江会做出这种事来,情绪稳定了之后,姜淑萍认为其中肯定有误会,她生的儿子她知道,刘源江不会做这种不负责任的禽兽之事。
这顿饭其实结束的并不高兴,跟姜淑萍的预期差的太多,她从小就喜欢何馨,尽管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这自古以来就是如此的道理,可婚姻更应该讲究的是两个年轻人的融合,毕竟结婚之后,是两个人在一起生活,双方的家庭干涉的也会越来越少。
“你姜阿姨找我谈话,她从小就很喜欢你,跟我说了好几次了,要认你做干女儿,我没答应,当时妈妈比较倔,可能是觉得人家家庭条件比较好,咱们孤儿寡母的就不去添乱了。”
樊春梅拍了拍沙发旁的空地,示意何馨挨着她坐下,“妈想听真话,你这辈子真的是非刘源江不嫁吗?妈可记得很清楚,高考之前大概是一个月,我让你在家好好学习,你不听,打着补课的名义去跟刘源江约会。”
“当时我还真想教训你!那也是我第一次有动手想打你的冲动,后来你就跟我说,你这辈子就嫁给刘源江,我要是不同意的话,你就不去高考,你甚至还要离家出走,现在这句话还算数吗?”
何馨跟樊春梅,从小到大的交流并不是很多,准确的来说是有效交流不多,何馨总感觉跟樊春梅不亲近,就是那种说不清楚的不亲近,小的时候这种感觉还比较强烈,长大了还好一些。
她之前一直在外面租房子住,不想回家,除了对母亲樊春梅有一定的反抗之外,她和刘源江的事情,在母亲面前也没办法解释。
“我不知道,可能那个时候,太小太傻。”准确地来说何馨从来就没有动摇过,她在小区外面绿化带一圈一圈地转弯,并不是思考她和王铭的问题,而是在想她跟刘源江为什么要这么针锋相对,四不相让呢,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刘源江?刘源江即便是真跟董萌发生了关系,那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他们没有婚约,也没有结婚,还很年轻,再说到底是不是刘源江还不一定。
“我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我也没办法原谅,刘源江。”何馨内心挣扎不安,跟刘源江结婚,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拍婚纱照,办酒宴,领结婚证,最多一个星期,全部能办得妥妥当当,但结婚之后呢,何馨不想活在董萌的阴影之下,这种绝对的占有,让她不允许刘源江有瑕疵。
“你是说刘源江跟董萌,去医院堕胎那件事吧?”樊春梅当然明白何馨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究竟是什么事。
何馨流下了眼泪,“我难以想象,刘源江会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我真的没办法原谅他。”
“这件事情刘源江的母亲竟然不知道,姜阿姨很小就喜欢你,今天她来找我,我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全说了,她不相信,说是要亲口问刘源江,最后给我一个答复,实话实说,刘源江小的时候我也很喜欢他,长得高高大大懂礼貌,学习又好,家庭条件也不错,这样的男孩子是非常理想的结婚对象。”
“你把那事儿都跟姜阿姨说了?”何馨不想让她和刘源江的事,最后弄得刘源江的父母也知道,这样一来比较难收场,何馨今天晚上思考,甚至已经稍稍动了心,她试着原谅自己,也试着原谅刘源江,可以试一试跟刘源江接触,也许当年的那件事情,对她和刘源江的认知情感,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了。
如果刘源江的父母知道,会增加更多的不确定性,这种境况,不是何馨想要看到的。
姜淑萍并没有做任何的保留,表达了非常强烈的愿望,想让刘源江跟何馨立马结婚生子,两个孩子从小就惺惺相惜,青梅竹马长大,钱的事不用操心,他和刘源江的父亲会全部承揽。
“我当然要说,你家阿姨非常着急,恨不得马上把你娶进家门,做他们的儿媳妇,这还不算,跟我说你们要抓紧生孩子,男孩女孩都一样,生了孩子还要奖励你很多钱,听得我都发懵,你姜阿姨,也算是个高级知识分子,有着很体面的工作,反正我觉得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很奇怪,可能是好几年没见了,你姜阿姨瘦了不少,脸色也一般,有点灰暗,不像原来那么亮。”
“何馨呀。”
樊春梅缓缓的长出一口气,她感觉姜淑萍,身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变化,临走的时候还建议江淑萍去医院做一个全身的检查,年龄大了,身体发生异样变化是很正常的事。
“妈觉得你也别太犟,你跟刘源江都三十多岁了,再这么耗下去,一晃又是一年,妈就担心你现在还有这股气,跟自己较劲,跟刘源江较劲,弄到最后你们俩都四十多岁了,忽然间看开想明白了再结婚,那不什么都晚了吗?甚至孩子都生不出来,妈的身体也一般,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呢。”
“我知道了,现在工作也确实忙,大型邮轮建造已经有条不紊地进行,解决了电磁矫平技术问题,后续的速度会越来越快。下坞之后,我们要奋战一百二十天,这两年我可能不考虑结婚。”何馨对大型邮轮有着特殊的情感,这是第一艘,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拿下这一颗海上明珠,那我们国家将成为唯一一个集齐造船业三颗明珠的国家。
不单单参与直接建设的技术和建造工人,以及管理和施工员,甚至包括综合办公室的王铭他们都有同样的荣誉感和历史使命感。
“我就知道你短期不想结婚,现在你们年轻人想问题太复杂,三十五岁结婚似乎都很正常,在要孩子,快要四十岁,严重的高龄产妇,对孩子也不好啊,而且人到了那个年纪,精力有限再照顾孩子,会力不从心。你这一来二去,拖来拖去的最后什么都没留下,我们这些老家伙,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天呢?”
何馨一点也不再想谈论刘源江了,她只想去睡觉,明天醒来,或许有了新的想法,这也说不定。
“早点睡吧,我跟刘源江的事你们家长就别掺和了,上初中高中的时候,你就跟姜阿姨不停地棒打鸳鸯,姜阿姨还好,特别是你。”何馨还是没有勇气喊出妈这个字,时间太长不说,仿佛有了生理缺陷一般这个字就发不出音来。
樊春梅一听瞬间就来了点火气,那个时候管不让,现在快结婚了,再管管还是不行,可能不是亲生的存在血脉压制,天然的八字不合吧,“那不是怕耽误你学习吗,那也是为你好啊,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大学,选择的机会会多一些,你别跟你妈似的呀。”
“我去睡觉了。”何馨才不管那么多,走进她单独用的卫生间,洗脸刷牙准备睡觉。
陈松鹤听到何馨关闭卫生间门的声音之后,急忙地打开主卧室的门朝着樊春梅招手。
声音沙哑,“回来,回来。”
樊春梅关了电视,慢慢吞吞地,回到主卧室,一屁股坐在床上还有点生气,何馨又要跟她较劲。
陈松鹤急忙走过去,捏着樊春梅肩膀僵硬的肌肉,“春梅,你怎么在何馨你们母女俩是不是属相不合呀,何馨才回来几天你又想把她撵走,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咱们当家长的,到最后时候把关就行了,你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她听不进去。”
“有你教训我呀?”樊春梅斜向上,一斜眼翻着眼珠子瞪了陈松鹤一眼,“你轻点,想捏死我呀。”
陈松鹤赶紧收了劲,不那么用力地捏了,“你也就能收拾得了我,这是我老了,不跟你一般见识,我要是年轻的时候,我才不受你这个气。”
樊春梅正心烦意乱,她似乎就从来没想过,刘源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而是一直坚定刘源江是个坏男人,“我帮你把何馨养大,怎么着?你老了,还不受过点气,都是你的?要不是我,你当初我还想着把何馨摁在脸盆子里淹死吗?”
陈松鹤吓得面如土色,赶紧蹑手蹑脚地跑过去,把虚掩着的卧室门关紧。
“哎呀,我的祖宗,你能不能小点声?要是让何馨知道,我这个亲爹还怎么办,行行行都听你的,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我会跟你说啊,何馨好不容易回家住,你要是再把他气走了,那我也离家走。”
樊春梅瞬间就来了火气,反手一巴掌抽在陈松鹤的腰上,“走吧,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你现在就给我走,何馨也走吧,你们都走,把我留在家里饿死!”
陈松鹤可不敢得罪樊春梅,这个女人这辈子挺苦,尤其是被他那个男人,害得非常惨,“哎呀,你这更年期不都过了吗!怎么还这么暴躁,快睡觉吧,明天你还不是要去跳舞吗?”
“你是我的恩人,我下辈子当牛马还给你报恩。”
“告诉你啊,以后跟我在一条战线,少说这种不三不四的话。”樊春梅气呼呼地侧躺在床上背对着陈松鹤。
陈松鹤厚着脸皮往过贴,伸手搂住范春梅的肩膀,“真生气了呀?这都多大岁数了?”
“睡觉,别碰我。”樊春梅使劲挣脱。
……
刘源江在研究所加完班回到家,刚好十二点,吊舱推进器,按照新的研发计划有进行,很多环节都要重新梳理,好在今天基本上都完成了。
刘源江正在卫生间刷牙,母亲江淑萍板着脸出现在门口。
刘源江很少见到母亲这种不开心的表情,赶紧把嘴里的牙膏沫子吐在洗脸池里,“妈,这么晚了,应该休息了。”
“我有话跟你说。”姜淑萍真想上去打刘源江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