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玲跟董萌两人是读研究生时认识的,尽管从事不同的研究方向,但都属于机电电气大类方面,慢慢地两人从相识到最后还成了知心好友。
研究生毕业之后,她们也没有断了联系,经常打电话,董萌每年都会来找杜玲。
董萌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等刘源江回到咖啡厅。
一直到下午三点,不见刘源江的身影,董萌也没有心思工作,索性就请了半天假,刘源江没有给董萌打电话,这让董萌内心更加惶恐。
真正争吵的夫妻往往是不会离婚的,怕就怕夫妻两人吵架都嫌麻烦,那这段婚姻,也就走到尽头了。
董萌希望刘源江骂她,甚至骂她毫无廉耻,不知羞耻都行,但刘源江没有,董萌给刘源江打电话也没打通,这种事,董萌也没办法跟同事说,跟自己的父母,那就更不用提了。
想来想去,正好去找杜玲散散心。
杜玲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跳动,明天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董萌几乎是秒回,上午十点多。
“吃饭吧,都凉了。”杜玲的爱人梁洪涛解开腰间的围裙,把一双筷子递到杜玲面前,梁洪涛总是对杜玲特殊照顾,有些时候,深情的爱慕行为,会让杜玲感觉到不适,杜玲不止一次地跟梁洪涛说过,吃饭的时候,她要自己拿筷子,又不是拿不动筷子。
“放下手机好吗?亲爱的。”梁洪涛停留在半空中的手,变得有些僵硬,他一开始在银行信贷部门工作,业绩突出,坏账几乎没有,是整个市银行系统坏账率最低的业务人员,不到两年的时间,便成为银行信贷部门的主管,后来又做了支行副行长,近期银行内部又传出消息,梁洪涛要调往分行任职,毕竟他是学金融的高材生,还有海外求学经历,在信贷部门实属大材小用。
杜玲放下手机,轻轻地一笑,脸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是董萌,她说明天要来,我陪她玩上一天。”
梁洪涛对董萌还算熟悉,可能除了工作和他以外,跟杜玲交往最多的是董萌。
“明天我要去上海开会,过了周末,下周五才能回来,也许会更晚几天,这一次可能跟我分行调任有关。”
梁洪涛吃下一口米饭,给杜玲夹了半碗她最爱吃的干炸黄花鱼,“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杜玲小口地吃着外酥里嫩的黄花鱼,满嘴的香味,梁洪涛的厨艺,精湛得没话说,至少在杜玲心中如此,“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做实验的时候,出现了一些变故,我们预先设想,跟现实实验还是有不小的差距。”
“本来都快要成功了,我似乎发现了一些在不规律数据中的集中规律性,后来我晕倒在了实验室。”
梁洪涛停止咀嚼,后槽牙带动的咀嚼肌,僵直在脸上。
杜玲尴尬地笑着,眼含歉意地看着梁洪涛,因为工作的事情,梁洪涛跟她吵过一次架,准确地说不是吵架,是深度交流。
那一次,杜玲这个实验狂人,两天两夜没回家,同样累晕在实验室,医生的诊断是低血糖,情况非常危险,好在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血糖太低,容易造成神经系统损伤和脑血管意外,不及时就医后果很严重。
“洪涛,你别担心?这几天,天很热,但我却喝不进水,一喝水,就有点恶心想吐,今天喝的水少,出的汗多,有点脱水,在实验室,温度又挺高,因为要模拟户外电磁矫平技术现场,温度不能太低,其实在低温环境下,高频电的长距离输送衰减,比高温环境下要好控制得多。”
梁洪涛知道自己说也没用,一个人对于真理结果的追求,乃至他的性格,在没有经过特殊的事情或者重大变革,发生改变太难,“你满脑子都是工作,这我不反对,为什么你在做其他事情上,都有张有弛,很有节制,工作上就这么一根筋?”
“你也三十多岁了,有自己的家庭,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身体就不太好,经常伤寒感冒,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最近这半年时间,尤其是近期的三个月左右,梁洪涛蓦然觉得原本有滋有味的生活,变得平淡如水,杜玲早出晚归,像是一只去寻找猎物的动物,有很多时候,早餐都顾不上吃,半夜十点以后回来,已是家常便饭。
杜玲跟梁洪涛说最近确实非常忙,做科研往往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相信马上就能有所突破,高频长距离输电线很快,就会达到四十米。
梁洪涛本硕博都是学的金融,对于这种理学电气方面的东西,一窍不通。
他只知道在三年前,就想要个孩子,杜玲因为工作繁忙和特殊性,她一直拒绝,梁洪涛也去网上科普了一下,这个输电线无衰减的距离,国外已经做到了六十米,以杜玲这个实验狂人的性格,不做到六十米哪能罢休。
“没事,洪涛,这次我说真的,只要能突破到四十米,那我们突破五十米,六十米相对而言就容易多,三十五米到四十米,这是一个特殊的距离,这个距离,就是我们要翻越的那座山。”一谈到工作,杜玲双目炯炯有神,“这可是我们国家的第一艘大型邮轮呀。”
“邮轮建造成功,我们船舶工业整体实力的表现,也代表着我们工业制造方面的进步,全球还没有一个国家,能同时拥有大型邮轮,航空母舰,液化天然气运输船,我相信我们能做到,电磁矫平工艺,是对激光焊接技术的完美补充,我们如果弄不出来,那会耽误工期,要是矫平的焊缝不达标,那问题更严重了。”
梁洪涛并没有说得更加直接,“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想你应该明白,生活包含家庭、亲情、工作,以及其他的很多东西,我明天跟你约了,那个在市中医院退休的老中医,你去看看,不行开几副中药,好好调理调理身体。”
“我没什么事,你别担心,明天我看吧。”杜玲不想跟梁洪涛再说下去,工作到了最关键的节骨眼上,她不能掉队。
“出差去这么多天,洗漱用品和衣服都准备好了吗?”
“我自己已经准备妥当,结婚这么多年,你也没帮我准备过一次,再说就一周时间很快。”梁洪涛把碗里的米饭,吃得一粒不剩,桌上的菜基本上没怎么动,“你吃吧,碗筷不用收拾,我来洗。”
梁洪涛把自己用过的碗筷,顺手放进厨房,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似乎对婚姻失去了信心,难道是因为孩子,他喜欢烹饪,喜欢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菜切成块、丝、片,以及各种颜色的随意搭配,冰箱的冷藏室,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颜色的彩椒,他喜欢做饭,现在对做饭也失去了兴趣,如同现在平淡如水的婚姻一样。
这个家,慢慢地没了温度,随着结婚的新鲜感逐渐逝去,如同那消失不见的青春一般,婚姻没有了激情,就像做菜不放盐,表面上看颜色亮丽,芳香怡人,可真实地上吃上一口,淡然无味。
梁洪涛对杜玲的认知也发生了改变,这个家对杜玲而言,更像是一个拥有私人助理的高档酒店房间,提供餐饮和住宿的地方。
明天跟随梁洪涛一起出差去上海,还有另外一个女孩,刚刚硕士毕业的大学生,她对身高将近一米九,高大帅气的梁洪涛充满了欣赏和深深的崇拜。
“你吃得太少了吧?”杜玲没见梁洪涛怎么吃菜,米饭吃得也很少,满满一桌子,太丰盛了,六个热菜两个凉菜,梁洪涛最多每一样菜只吃了一口,更像是品尝味道,担心做的不好吃。
“没什么胃口,你吃吧。”梁洪涛勉强挤出笑容,果然如此,这个工作狂实验狂人,真的忘了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会不会有一天她会真的忘了回家,梁洪涛比杜玲大六岁,几乎是在所有的问题上,梁洪涛都体现出无微不至的关照,理解和礼让。
对于婚姻,梁洪涛有独特的见解,对自己的婚姻也特别有信心,梁洪涛的父母一直非常恩爱,印象中父母从来没有吵过架,甚至没有红过脸,梁洪涛的父亲胸襟宽广,对梁洪涛的母亲照顾有加,甚至是有点成人的“溺爱”。
从小耳濡目染,父亲就是梁洪涛工作和生活中的偶像,梁洪涛毕业后,能去银行部门任职,跟父亲的运作也有一定关系。
“洪涛,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杜玲第一次从梁洪涛的眼神中,看出了那么一丝丝的不耐烦,这是她认识梁洪涛以后,从来没有过的眼神,印象中,梁洪涛的眼神中满满的温柔深情,似乎像水一般能溢出来。
杨洪涛单手扶着书房的门框,还以为杜玲想起来,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本来他已经准备去睡觉,牙都懒得刷,反正晚上,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项目。
“没什么事,可能是前一阵子奶奶离世,对我的影响太大。”梁洪涛轻轻地摇了摇头,背对着杜玲,让他终于能轻松自如地释放脸上的表情,他比杜玲大六岁,要让。
梁洪涛答应奶奶,要让老人家看到她的重孙子或者是重孙女,主要是要孩子的事情一拖再拖,最后不了了之,一点动静都没有。
直到他奶奶去世,成了他终身遗憾,有的遗憾能够通过各种其他的方式弥补,但这种遗憾,谁也无能为力,没能让奶奶在临终前如愿,兑现的诺言,让梁洪涛有了深深的挫败感。
“洪涛,等我忙完这一阵子,这次是真的。”杜玲能隐约感到梁洪涛对孩子的那种渴望,可现在真的不行,她没有心理准备,身体也没有准备好,在那种特殊的工作环境下,也确实不合适。
梁洪涛没有说话,静静地走进书房,每一次都说忙完这一阵子,似乎进入了无限循环,他跟杜玲已经分居睡,仿佛是因为杜玲已经身怀六甲,睡在一起影响休息,分居睡是为了孩子好,书房那张简易一米二宽的床,反而让梁洪涛多少有了点家的感觉。
杜玲确实饿了,吃了很多,吃完饭,疲倦感很快袭来,杜玲简单洗漱了一下,回到卧室,躺在床上,手机都没顾上看,几乎是秒睡。
等杜玲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九点,这一晚上睡得特别踏实,厨房保温箱里有现煮热好的牛奶,以及做好的三明治,梁洪涛什么时候走离开的家,杜玲完全不知道。
吃完早餐,换好衣服,杜玲开车,准备去火车站接董萌。
董萌穿了一件白纱裙子,洁白如雪的滑板鞋,小提包也是白颜色,杜玲在人群中一眼便认出了她。
“这里,董萌。”杜玲欢快的朝着董萌招手,董萌的脸是阴天并不晴朗,昨天晚上杜玲睡着以后,董萌还给他发了信息,大概说了一下,她说谎话的事。
董萌给杜玲来了一个深深的拥抱,据说拥抱是最简单的心理疗法,能缓和一个人的情绪,“一见到你,我心情好多了。”
“走吧,先去我家,我开车了。”杜玲拉着董萌的手,近距离观察,发现董萌似乎染了发,头发有那么点,微微的发黄,不仔细看,完全看不清。
董萌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眼睛一直看向车窗外,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甚至有点唾弃自己。
“你这是怎么了,还在想着那件事?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比较好,不过你立刻跟那个女孩说孩子的事,应该是起不到什么效果,反而可能还会让她觉得你谎话连篇。”到了家,杜玲给董萌泡了一杯清茶,这次董萌表现得跟之前完全不同。
“杜玲姐,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恨我自己,为什么没说真话,现在我也很难过很痛苦,弄得大家谁也不高兴,关键还涉及工作,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怎么办?”
杜玲抿了一小口清茶,“你现在说这些无济于事,还是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吧。”
董萌眼泪哗哗直往下流,“杜玲姐姐,我不愿意放手,我不想放弃刘源江,你结婚这么多年了,能给我点建议吗?”
杜玲质疑了一会,想了想,她确实结婚很长时间,那对于婚姻和情感似乎还是空白,她一直是被动接受照顾何爱的一方,似乎从来没有主动去“奉献”过。
“董萌,情感问题我确实帮不了你,但你说谎,绝对是你不对,我给你一个建议,叫上当年你读大学的男朋友陈岭峰,打开天窗说亮话,把所有的一切都讲清楚。”
“杜玲姐,我再重申一遍,陈岭峰不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