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拦住了逼近的壮汉。地牢里潮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混合着血腥味和霉味,令人作呕。他闻到壮汉身上浓重的汗臭,以及某种金属的铁锈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涌。耳畔,是壮汉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铁器与石地摩擦的刺耳声响。他感到壮汉粗糙的衣料摩擦着他手臂上的绷带,带来一阵刺痒。陈凡开口了,
“等等。”
“你很有趣。”陈梦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鲜红的指甲在昏暗的地牢里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最终停留在陈凡被绷带包裹的脸上,玩味地说,“你想说什么?”
陈凡语气平静,“我只是好奇,你把我另一只眼睛挖掉,又能得到什么呢?你折磨我,无非是想让我露出痛苦的表情,想让我求饶,想让我崩溃。可如果我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瞎子,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你又能得到什么乐趣呢?”他顿了顿,感受着绷带下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继续说道,“就像一个破损的玩具,就算你把它撕得粉碎,它也不会哭,不会叫,你只会觉得无趣,不是吗?”
陈梦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陈凡话里的意思。地牢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水滴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回响,像是某种诡异的计时器。她走到陈凡面前,蹲下身,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陈凡的脸颊,绷带的粗糙质感和她光滑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她歪着头,像个天真的孩子在思考一个难题,“可是,不弄坏它,我怎么知道它里面是什么样的呢?”
她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指尖深深地陷进绷带里,似乎想透过层层阻隔触碰到陈凡的眼睛。“你说,你的另一只眼睛,会不会比这只更漂亮?”
陈凡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压力,仿佛那不是作用在他脸上,而是一块冰冷的石头上。
陈梦似乎对他的反应有些不满,猛地收回手,站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真无趣!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是木头做的吗?”
她烦躁地在原地踱了几步,裙摆在地牢里摇曳。“算了,今天先放过你。”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凡,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不过,你最好祈祷下次我心情好,否则……”
她没有说完,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地牢深处。她随手抓起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年轻人,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拖了出来。地牢里回荡着年轻人的惨叫声,以及骨骼碎裂的令人牙酸的声音。过了许久,惨叫声渐渐消失了。陈梦走到陈凡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觉得,这残忍吗?”
陈凡面无表情,并没有看见他的眼睛而是低下头往地面看。“难道我说残忍,你就会不做吗?”
陈梦笑了,笑声在地牢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恐怖,“那自然不可能。我不仅要做,而且每天都要做,直到某一天的到来。”
”哪一天?”
“谁知道呢?”
留下这句话后,陈梦回过头离开了这座地牢。
高跟鞋敲击石砖的声音渐行渐远,铁门发出沉闷的“康”一声,彻底隔绝了地牢外最后一丝光亮。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腿上的假肢还是原来的那一套,不过保养挺好的,没有看到生锈的痕迹。‘陈凡在心中暗暗的想道,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一个虚弱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真厉害啊。”
陈凡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少年挣扎着挪动身体,靠近陈凡,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你是唯一一个躲过她折磨的人了,而且你的力气也真大,一只手就能拦住那个壮汉。像我们这种小身板,在他手下根本反抗不了,一捏就碎了,跟捏爆个西瓜似的。”他说着还夸张地比划了一下,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陈凡微微偏头,发出一声无所谓的鼻音,“嗯。”他漫不经心地问,“你叫什么?”
“安德烈,”少年费力地吐出几个字,“我是在越过边境线的时候和父母走散了,然后就被骗到这里来了。他们说这里有吃有喝,还有漂亮姑娘……”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结果……漂亮姑娘倒是见着了,就是不太友好。”
陈凡听着安德烈絮絮叨叨的讲述,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漂亮姑娘?确实比以前要漂亮了许多,只是跟他的记忆里的形象比起来也愈发的陌生了。
“你多大了?”陈凡突然问。
“十九。”安德烈连忙答道,像个等待老师提问的学生。
陈凡心想,那他现在的这副身体应该也是了,十九岁,好像也是他当初走之前的年龄吧。他闭上眼,绷带下的那只完好的眼睛飞快地转动着,思绪如电光火石般闪过。目前掌握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为了高效的完成任务,他觉得有必要弄清楚陈梦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而这个安德烈……或许能利用一下。
“你对陈梦她有什么了解吗?”陈凡问。
安德烈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了解?在这里,谁敢去了解她啊!不要命了吗?我们这些‘玩具’,只需要乖乖听话,少受点罪就行了。大哥,你新来的吧?我劝你啊,也别想着和她对着干,没好果子吃。你力气大是不错,可人家手里有枪啊!你见过她折磨人的样子吗?啧啧,那场面……”安德烈说着,打了个哆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画面,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陈凡:“……”这小子,废话真多。
“那你觉得,陈梦为什么要抓我们?”陈凡换了个问题,有些不耐烦。
安德烈挠了挠头,“谁知道呢?可能……她喜欢收集玩具?就像我小时候收集玻璃球一样?不过,她的玩具好像有点费……我是说,不太耐玩。”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陈凡一眼,生怕自己说错话惹恼了这位看起来不好惹的大哥。
“玻璃球?”陈凡轻笑一声。
“对!玻璃球!各种各样的,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安德烈似乎找到了话题,兴奋起来,“我小时候收集了一大盒子,后来……”
“闭嘴。”陈凡冷冷地打断了他,心中想到,看样子是不太可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了。
安德烈立刻噤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地牢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安德烈偶尔发出的压抑的呻吟声,以及远处传来的老鼠吱吱的叫声,陈凡闭上眼睛,开始梳理现有的线索。陈梦的转变,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而他现在的这一副身体,又和当初离开时的年龄相仿……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